手指飞速的敲击在键盘上,豆腐块似的黑体字跃然于电脑的显示屏上,是惯常熟悉到不假思索就已经畅快的流淌出的句式。“叶萳菁住院医师查房记录:患者晨起状态良好,无异常。自觉上腹部疼痛缓解,依旧存在恶心呕吐感觉,经鼻置胃肠减压管后,二十四小时内导出胃内容物30毫升。胃肠钡餐x线检查显示……”一行行冰冷的文字记述着病房里一切情况,正常的,和不正常的。
正开医嘱的时候,听见有人敲门。她头也没抬,“请进。”分明听见门打开的声音,可是隔了半晌却没听见说话的声音。她突然觉得心慌起来,第六感迫使她从电脑上移开注意力,然后她就看见了那个让自己心神不宁了一早上的身影。
程寒就站在她的办公桌边,触目一惊:他的眉眼要比往昔更加英气逼人,棱角分明的下颌如刀斫一般。他的目光一直定定的落在自己脸上,带着毫无感情的冰冷。如果硬要说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什么意味来,那也只能算是每一个病人家属都会有的紧张焦虑。她每天要看许多双这样的眼睛,早已经麻木了。
可是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她到底觉得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叶萳菁很快不易察觉的深吸两口气,整理好情绪,用一个医生该有的口吻笑着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请坐”。而后两手交叉落在桌子上的摆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
程寒觉得因为对方这样一个礼貌的行为而道谢似乎并不是完全的必要,所以只是小幅度的点了点头。右手不经意的捋了捋前额的头发。生硬的发丝依旧直立着,并不曾因为他的这个动作而软去半分。
他深呼了一口气,平整了一下因为外婆生病和意料之外的重逢叶萳菁而带来的难免焦躁的情绪,“叶医生,”顿了一顿,想要改成一个亲密些的称呼,毕竟就算不能像那几年一样宠溺的叫她“小狐狸“,可是也不愿意像称呼旁人一样连着职业称呼她。退一万步讲,毕竟他们之间还是及其熟悉的校友,何况曾经还是那样不分彼此的恋人?
可是这样的想法也只是在心里想一想,说出口的确是另一番话,”我之所以打扰你,就是想知道我外婆的情况。“他特地把重音放在了“就是”两个字上,以此显示除了必要的医患谈话之外,私交并不在其内——他不是来叙旧的,甚至完全没有准备要提及过往的意思。
于是接受到了这样一个信号的叶萳菁便也采用了公事公办的语气,用一个医生察言观色的职业本领小心翼翼的将真实情况告知于家属。“患者的病情并不乐观,我想你在她发病之初的症状里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程寒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在获知家属已经有了充足的思想准备时,叶萳菁便也不拐弯抹角,反倒直截了当起来,“根据接诊医生和我本人的经验,再结合病史等一系列根据上,大略可以得出初步的结论,”她有意的顿了一顿,在看到他紧紧抿着的薄唇时幽幽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我该怎样告诉你,程寒?
“嗯,恶性疾病的可能性比较大。”说完又觉得自己这样做太过不负责任,毕竟没有确定的辅助检查结果支持她的论断。主观臆测是一个医生不可饶恕的错误,一旦误诊,将面临着许许多多麻烦。所以赶忙补救似的加了一句进去,“当然这只是我们的初步判断,毕竟所有的检查结果还没有完全出来。”
他的眸子一颤,虽然早已经料想到了很大程度上会是这样,可是当这样的判断从一个专业的医生口中说出来的时候,还是很大程度上触动了他。尽管她后来又说了那样一句话,可是他知道这样只是以为处在那样的身份里拥有的谨慎态度使然,并不能推翻她之前的猜测。或者说不叫猜测,只不过算是一个暂时还没有明确的数值或者影像学结果支持的诊断,等闲不会再更改了。
程寒只能强迫自己镇静下来,继续追问道:“可以具体说说吗?”
如果是别人,叶萳菁一定是毫不犹豫的一挥手道:“相关辅助检查结果明确之前我只能说这么多,毕竟目前为止没有确定诊断。”——这是一种负责任的态度,也是一种消极变相的自我保护。可是面对这样一张熟悉的脸庞时,她从实习期便开始着意培养起来的职业素养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奇怪的是,她竟然很想和他多说几句话,哪怕讨论的只是一份在外人眼里看来很生涩的病例。她总是不自觉的会去看那个人,他的眼睛,他的嘴巴,仿佛他的五官都是会说话的精灵,毫无障碍的和她的内心交流着。所以当他提出这个问题时,本该就此打住的话题却无限期的延续下去。
“老人家的既往史相对复杂,”她一面说一面努力回忆着病历本上的记录,“肝胆系统存在很严重的问题,有很长时间的乙型肝炎病史。这样一来吐血的症状所对应着的病因就有两种可能性了,我不知道是因为肝硬化造成的食管胃底静脉破裂,还是直接就是因为肝癌——病程这样久,后者的可能性似乎并不小。当然并不能排除其他的可能性。我只是说这两种似乎概率略大。但是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很棘手的。毕竟她的全身状态并不好。昨晚情况不稳定,所以我们不敢冒险行急诊胃镜检查。我这里仅有的血液生化常规检查结果提示肝癌特异性肿瘤标志物浓度并没有什么异常,超声提示肝部有异常包块存在。所以这样一来,转移癌的诊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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