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战场瞬息万变,谁又能保证一定安然无恙?!
宴黎知道,自己其实是欠了温梓然的。从她表露心意那一刻起,就是在将对方往泥沼里拉。哪怕她们两情相悦于感情上不能说拖累,可在自己决定担负起晏家的责任时,她于她便是亏欠。
这些天里,两人默契的没有提北征失败的后果,没敢想宴黎战死沙场的结局,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温梓然也难免会想些其他。她为此踟蹰了许久,今日终是开了口:“阿黎,之前传旨的钦差,是不是一直待在边城没走?”
宴黎虽然意外这个话题,可她对温梓然从不隐瞒什么:“人还在城中。那是新帝的心腹,等我们走后他便会坐镇边城,顺便也可调度粮草。”她说着顿了顿,还是道:“不过我觉得粮草的事恐怕指望不上这边,入了草原之后粮草恐怕就很难送到了,说不得还得学胡人去抢。”
以战养战,这是胡人历来的做法,不过这回宴黎打算捡来学学了。
温梓然对这些并不是很清楚,她对于兵法战事顶多知道个皮毛。但她知道前世宴黎是攻破过王庭的,所以哪怕北征王庭的时间提前了好几年,她对宴黎也总有几分信心。
这时听了宴黎说粮草指望不上,温梓然也只蹙了下眉,见宴黎自有打算的模样便没有多问粮草的事。她继续之前的话题,颇有些担忧道:“边城军民多年来对晏家推崇信赖,晏家在北疆威信之重甚至犹胜皇命,这些事被钦差看去总是不好的。”
宴黎闻言略微怔了怔,想到了这些天城中百姓对自己的亲近推崇,似乎真的有些扎眼。不过转念间想到什么,她又笑了,轻松的模样仿佛浑不在意:“这有什么,等到北征回来咱们也该走了,功高震主轮不到我的。”
“功高震主”四个字在温梓然心里狠狠一击,让她不禁想到了前世----二十三岁的一品将军,携着攻破胡人王庭的大胜归来,身后是十余万精锐晏家军。那般的势力,那般的威望,即便得了皇帝青睐,即便当时还没到封无可封功高盖主的地步,可皇帝还是会不放心的吧?
而哪怕不提前世,只前几月宴擎罹难,宴黎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五品小将居然便能在阵前接手了他的兵权。比她职位更高的副将参将甚至都没夺权,晏家在这边城的根基之深便可见一斑!
温梓然只要想想,都担心宴黎万一得胜,会像前世一般死在凯旋的路上。至于落败,她更是想也不愿去想的----在危险的草原深处落败,还能有活路吗----这样一想,似乎胜败都只有个死字。
想得越多,温梓然便越焦虑,而这种焦虑随着北征的日期临近便越发浓重。
宴黎本也是个敏锐的人,对于枕边人的焦虑她自然不会察觉不到。只不过温梓然不说,她便不会主动追问,直等到今日才知道了对方心中的忧虑。她觉得媳妇有些杞人忧天了,想了想还是伸手将人揽入了怀中,然后凑近贴在对方白嫩的耳边低声道:“别担心,我会提前跑的。”
温梓然怔了怔,还没想明白宴黎说的提前跑是怎么提前又是怎么跑,就感觉耳垂忽的一热,已是被人含入了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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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征于梁国而言是件大事,前次主动深入草原向胡人用兵,还是数十年前宴黎的祖父宴老将军领的兵。彼时梁国为这一战筹备了数年之久,可惜结果却还是大败而归,甚至就连宴黎两个年长的伯父都折在了那一场北征中。
宴黎此番北征的请求提得真有些草率,而与之相对的,新帝认同得似乎也相当草率。不过在这两人的“草率”背后,其实是不能错过的千载良机,所以他们对于北征的准备也不得不继续草率下去了----圣旨下达不过半月,北征的军队便踏上了草原。
没有充足的军资,没有足够的粮草,甚至都没能让这支队草原怀有畏惧的军队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只是牵上战马带够武器,宴黎便领着兵马踏上了征途。
宴黎其实比温梓然想得更明白,她亦或者说她的父亲宴擎早已看清了晏家的危局。毕竟再如何忠诚的家族,领兵百年威望愈甚,都是要遭上位者忌惮的。所以晏家的人越死越多,晏家掌控的兵权越来越小,不过区区二十载,曾经枝繁叶茂的晏家就只剩下宴擎这一支困于边城了。
曾经的宴擎已有些心灰意懒,所以守着边城不争不抢也不逼着宴黎传承香火。今日的宴黎更明白,新帝的委以重任也少不了算计。
如果她战败了,晏家最后一人理所当然的葬身草原,晏家的传承威望都是一场空,边城乃至北疆的兵权都能顺理成章的被新帝收归掌中。而如果她战胜了,胡人王庭被破,元气大伤可保边关数十年安宁,那也用不着晏家人镇守边关了,卸磨杀驴正好。
宴黎从不是满心光明的人,所以也不吝于用最阴暗的想法去揣摩上位者的心。
也是因此,从迎着朝阳踏上草原的那一刻起,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便怀着满心戒备。戒备草原的恶劣环境,戒备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戒备一触即发的战争与厮杀,更戒备自己队伍中多半存在的心怀叵测之辈……
这样充满戒心的日子很累,却没什么不好的,毕竟她可是答应了媳妇要平安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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