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次,常澍的推算是应天之行。
第三次,便是这次了,不过被人看作了乌鸦嘴,她自是理亏,该报时来晚了,垂首低头不再跟进。不曾有怒的双眸布满星光,常澍知道,女帝的底线再次被触犯了。
见女帝人影消失后,她拉着心怀忐忑的霍陵问起经过,对于拥护奕清欢登位的人来说,她心存尊敬,捻头去尾的说了大致经过。
常澍服侍文帝,满打满算有十三年,太史局不同于其余衙门,无关朝政,只懂星象推测,文帝当时已是知天命的年龄,病重沉疴,有很多事情无法亲自处理,故而霍青成了很重要的人。
但是在奕清欢出征后不久,
就被贬去了行宫,临走时,常澍特地看了一眼,霍青并没有落魄之象,反而心满意足。
他走后,暴民围攻了凌州城,那时女帝抵御漠北,根本来不及支援,唯有皇城军队死命抵抗,附近的军队刚闻讯赶来时,城门就已破了。
其实,城门不破,文帝便不会死。
让所有人不明白的是,城门为何破得那么快,城内除去被皇后带走的左右卫军,还剩两万禁军,抵抗至援军而来,应该不是难事。
偏偏就城破了,常澍人在城外,不懂城内行情,但她隐隐感知,城门是被人指使故意打开的,那人料到皇后会南下援助,借此生事。
安氏文帝灭了,留下的小虾米不足为惧,皇后手里的兵权足以一呼百应的。文帝死了,嫡长公主被废,小虾米想登基为帝,也要看看江北军士与满朝文武答不答应。
常澍看着跺脚懊悔的霍陵,怜悯般地看着她,言道:“霍统领,不如去查查霍青这些年落脚之处,人都是会变的,特别是在宫里长大的奴才,攀附权利才是他们的日常生活。”
霍陵被点醒,朝着常澍深深一礼,便急着出宫去天牢看看,霍青被大火烧死了,总会存些蛛丝马迹。
常澍向来不管事,见依水宫中太医如云,就轮不到她指手画脚,与秦执事打过招呼之后,就从北门出宫了,她看着骄阳,今晚定是个满目星辰之夜。
白昼的日光散去,换上了沉沉的黑幕,月影清明。
太医散尽之后,秦执事与青黛二人守在门外,青黛小心地觑了一眼殿内,烛影下的帝王神色紧张认真,淡淡宠溺让人羡慕,这样的情景并不是第一次了。
两年前,小殿下自棺木里醒来后,陛下就衣不解带地守了几夜,在小殿下身子好转后,陛下反到不来了,就算来也是捡着子夜时分,偷偷摸摸地,做贼心虚。
外面人不明白,她则明白,亏得小殿下不记得前面的事,谁会忍受养大自己的母亲不救自己反而拔剑相向,若是以往,只怕早闹得阖宫不宁。
陛下再心善,也无法解释,那一箭是万人所视,赖都赖不掉。
她扒着门框被秦执事敲了脑袋,斥责道:“霍统领带小殿下走,你也不拦着点。”
“怎么拦,随行的侍卫也是她的右卫军,陛下送羊入虎口,奴婢也没办法。”青黛委屈地捂着脑门,言道:“霍统领行事不分尊卑,陛下也不管管,每次见到小殿下都是吹鼻子瞪眼睛的。”
两人在门口,声音略有些大,秦执事拉着她去一旁游廊,吩咐道:“这些事少提为好,霍统领不过面恶心善。”
青黛吐了吐舌头,白日里惊吓过度,现在腿都是软的,她忽地想起了女帝方才的神色,惊起了一身冷汗,嘀咕道:“秦执事,陛下是不是喜欢……那个小殿下?”
她真笨,现在才明白过来。按理陛下应该纳皇夫,诞育皇嗣,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偏偏陛下没有那种觉悟,三天两头往依水宫跑,密切注意小殿下的事。
醉翁之意,已然很明显。
看着青黛大惊小怪的模样,秦执事很淡然,“不可以吗?”
陛下并非卖不掉的大白菜,青黛的脸色上透露出淡淡的嫌弃,真是不知所谓。
青黛咽了咽口水,忙点头:“自是可以,可奴婢觉得小殿下没有那个心,天天唠叨着封地,您觉得二人合适吗?”
小殿下自醒后,就换了一个人,朝政上的事一问三不知,对于陛下是能躲则躲,绝不主动去见,也耐人寻味。
二人缄默须臾,殿内传来声音,便停止话题,往殿内跑去。
殿内满是浓厚药草的味道,掩盖了淡淡血腥。
女帝喜欢与人独处,故一般时侯殿内都没有宫人伺候,她坐在床沿,已记不清这是多少次担忧了,幼时接安阳出冷宫时,太医就已说过小殿□□虚,不易养大,后来惊住整个中宫的人,悉心照料了几年才让太医改口。
霍青为何挺而走险,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了,视线黏在了安阳毫无血色的脸颊上,伸手触摸,总觉得是自己的过错,霍陵行事鲁莽,根本不该指望她才是。
青黛进来,瞧见了女帝眼睛周边布上了一圈红色,也不敢再说话,深深的内疚之情,比之以往更甚了,若是小殿下没有失忆,只怕现在也有能力保护自己,不至于连个小小的霍陵都可以‘拐走’她。
深夜时分,百姓已安睡,秦执事近前后,道:“霍青死了,霍统领继续去查了。”
殿内静如死海,秦执事不安地看着女帝,烛光翻影间,她看不清陛下眉间的愁绪,发怔时,听她道:“明日起让霍陵去守城门,另外此事让苏合去查,霍陵太过冲动,也该好好反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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