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蹭了蹭陛下的臂膀,抗议道:“陛下是我的,我都不看别人的,你也不许。”
本该霸道的话,出她口中反倒多些撒娇意味,奕清欢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由着她一人小声嘟哝。
她这般话不止,有人敲响了殿门,声音骤然,安阳抓紧奕清欢的衣角,心中如巨石压过,二人温存时,不会有人来打扰。奕清欢松开她,握紧她的手,等人入内。
等了少顷,并未有人进来,奕清欢下意识起身,寻了外袍穿上,打开殿门后,秦淮面色焦急,小声道:“侯府传来消息,只怕文博侯……”
她顿了顿,奕清欢于寒风中倒吸一口凉气,瞒着安阳数日,只怕瞒不住了。
数日前,文博侯出城访友,回来时遇流匪,天子脚下,按理该无流匪,偏偏让文博遇到,若要银子,给了便是,偏偏伤人。
文博侯亦是文弱之人,伤重回来时,险些咽气,是沈默硬从鬼门关救回来,不敢告知安阳,本以为瞒过去就好,哪想境况又糟糕。
流匪真假,刑部已在查询,暂时无从得知。
奕清欢黯然摇首,本想过些日子,与文博侯商议安阳身世,将安阳身世公之于众。眼下,性命担忧,更不知如何是好。
安阳见她许久未归,起身跪坐在榻上,眼见着陛下入内,脸色不大好,她歪了歪头,“朝中发生何事了?”
她懵懵懂懂,让奕清欢心中发涩,深深喘了口气,命宫人进来替她更衣,一面道:“侯爷想见你,你随我去见侯爷,可好?”
安阳喜欢文博侯,这点显而易见。安阳虽单纯,亦懂感恩,文博侯待她好,自然就喜欢与他亲近,不过亲近时带着疏离,文博侯也不勉强,只要她平安活着就好。
安阳点头,也不言语,起身更衣,换了一身淡青色曲裾,衣摆垂地,安阳甚少着此装扮,看着镜中的自己,眨眨眼,目光从铜镜里,落在陛下那里,她似在翻看文书,神色微凝。
待她回身,陛下又将文书合上,与她沐浴归来时一样,她不禁在想,陛下是否有事瞒着她?这个想法,悄然而生,待上了马车之后,疑惑的种子生根发芽了。
侯府里彻夜灯火,门人似是等了很久,见到小公子回府,立马引着她去前院。
站在侯爷卧房外,她看着廊下灯火,徐徐摇首,缓缓后退,心中似有不详之感,她看向陛下,唇齿间漫出涩味,“侯爷他……”
话语轻飘飘的,但她亦然感觉出变故,可是她上次见到那日,他身体康健,断然不会陡然重病的,她心中莫名骇怕,僵持在台阶下,被人推了推,方回神,欲进屋,却被哥哥拦住。
上官衍面带愧疚,朝着她摇首,安阳明白,侯爷不想见她。
可是,为何不见她呢?
她不明白,却见哥哥请陛下入内,她不舍地看着陛下。奕清欢也有些意外,示意安阳耐心,自己跟着上官衍入内。安阳侧身,看到廊下逗鸟的常澍。
今夜好奇怪,下人忙做一团,无暇理睬她,阿嫂也不见人影,神棍却在此处。她就走到常澍跟前,看着笼子里的那只鸟,伸手戳了戳,常澍这才转身。
她看着神色温和的小殿下,心中莫名叹息,世事无常,文博侯半生为她所累,却又乐在其中。她看着夜空,眸色闪烁,“小殿下,可知笼中鸟的滋味。”
笼中鸟是失去自由,安阳却不觉得自己与它一般,默然摇首。
常澍看着她眉眼犹存的稚气,忘川药太过神奇,可以将一人变得懵懂,失了主见,曾经十分幽深的眼睛,也干净得很,是喜是忧,一眼可知。她觉得上官彧应该吃下这药,忘了懿德皇后,忘了那段屈辱的事。
她与上官彧相识数载,知他情义,知他满腹学识,知他心中所挂。起初她不懂,上官彧为何牵挂帝女,就算是他妹妹亲女,自己做到仁至义尽,也可。他犯不着搭上身家性命。
文帝在位,她每年都会在宴会上见过小殿下,绘一幅画寄予他,每年一幅,从未短缺。凌州城被围困,上官彧隐居,消息闭塞,待他知晓时,奕清欢已登位。
他来不及心痛,就感到欣慰,奕清欢待安阳,定然胜过文帝。
两人站在廊下,常澍心血来潮,将那只鸟放走,她道:“长夜无趣,臣这里有一趣事,欲说与您听,不知您可有兴趣?”
安阳讶然,侯爷那里生死不明,这人竟这般闲情雅致,她道:“我不听。”
常澍不理睬她,徐徐道来。
她道,多年前凌州城内有一商户,那位夫人捡到一婴儿,见其可怜,收回家中,称自己所生。后婴儿长大,妙龄少女,引得夫人儿子欢喜,欲表明心意时,少女嫁人了。
那位公子苦求不得,便发愤图强,在凌州城内谋得一席之地,人人都知他名姓,称他玉面郎君,可他多年不曾娶亲,碍于祖宗香火,他过继同族子弟的幼子。
后来公子为人算计,与那位少女一场欢=4==2=愉,酿下大祸,少女产下孩子,为免家人蒙受遭难,产后自缢。
安阳眨眨眼,听了这个趣事,心乱如麻,小眼神中尽是慌乱,也不知这个故事是否听进去了。常澍摇首,又道:“小殿下,您若是那个孩子,是否认为那位公子给您的是屈辱?”
屈辱?安阳略一沉吟,低着头,思索须臾,黯然摇首,常澍觉得她开窍,正欲欣喜,又听她道:“我非那人,无法感同,更无法回答常大人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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