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家伙,还轻轻吹着口哨,我只好跟着动作起来。除了水声和常扬那几声不成调的口哨,狭小的厕所里再没别的声音,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在并排站着的三个人中弥漫。
一阵高昂的音乐突然爆发。
我和那个大汉几乎是同时一震。
只见常扬手忙脚乱地拉好裤子,把手机拿了出来,大声回答着,边说边向外面走去:
“喂,是主任啊,我们正在灵水玩呢,对,对,这里有个叫阿龙小炒的……你知道?那好啊,你们要来接我们吗,马上就能到?好,好,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我微微一笑,看了身边的略显不知所措的汉子一眼,慢条斯理地把裤子拉好,也跟着走了出去。
被服厂的车果然很快就到了,看到一直负责接待我们的办公室主任带着两个人笑呵呵走进饭馆,我绷紧的一根弦才稍微松了下来。
就在刚刚的等待时间里,把老板拉出去“谈谈”的那个人回来后,几个汉子跟他一阵窃窃低语,那人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而老板从外面进来后,再招呼我们时,也似乎有点不太自然。
没想到,这些人看起来竟然是冲着我们来的。
可是彼此素不相识,原因何在呢?
没等我细想,常扬已拉着我迎了过去,目光所及,竟然在主任身后看到一个眼熟的面孔。
这个人,是火车上借烟的黑瘦汉子。
常扬也认出来了,正要张嘴,我抢下话头:
“主任,辛苦了,我们上车再说!”
在门口一桌人的注视下,我们快步钻进小面包,开离了灵水。
9
“常总,今天打搅你们旅游了,不好意思啊,主要是朋友拜托我帮忙,一定要急着见你,我也正好是顺路经过灵水……呵呵。”在车上,主任还一脸歉意地向我们解释。
“没事没事,”常扬笑得很开心,“我们也玩得差不多了,能搭顺风车回市区最好。”
坐在主任身边的黑瘦汉子突然开口,语气硬梆梆的:
“你们今天惹了什么人吗?”
他把目光落在我身上:
“刚才坐在门口那桌人一直盯着你们。我知道你们是上海大城市来的,怕是说话做事比较扎眼,小心点好,有些当地人是不能惹的。”
我们相互看了一眼,没吭声——老实说,我们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
主任看气氛有点僵,赶紧出声圆场:
“对喽对喽,给你们介绍。这是覃刚,我一个老战友的弟弟,原来当过几年兵,说话比较直,常总你们别介意啊。他在老家搞了个加工厂,所以,想跟你们谈一谈有没有合作的可能。”主任又转头对黑瘦汉子说,“喏,覃老弟,这就是你要找的上海永嘉公司的常总和林助理。”
在主任指出“常总”是谁的时候,覃刚似乎有点错谔,目光连连在我和常扬之间反复打量。
“你们厂做过服装加工吗?都有哪些设备呢?”常扬现在已经习惯了大家对他“总裁”身份的质疑,笑了笑就开始问正题。
“我们那还是空架子,什么也没有。”
这样的回答不单让常扬吃惊,我也很是意外。明明是来要求合作的,不吹不擂也就罢了,连老底都开门见山摆出来,真是坦白得可怕。
“就算是走来料加工的路,外商出设计图和材料,你们出人力加工,专业机器和技术工人也是必不可少的,你这……”常扬皱了皱眉,现在他对一般加工厂的作业流程已经相当熟悉了。
“你能为我找到货源吗?”覃刚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有货源我就能做!”
“找到又怎么样?你没有设备,难道几万件衣服,你一件件手裁针缝做出来?”
覃刚认真地说:
“如果确实有需要,我也能这样做!资本积累的时期,总要走一段艰难的路。”
他还知道资本积累这个词。
常扬看了我一眼,我沉吟片刻,说:
“覃先生,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撇开衣服的技术要求不谈,外商要的货大部分工期都比较赶,一个人就算二十四小时不睡,一天又能做几件?”
“那你说怎么办?”
“考虑过集资买设备吗?”
“有的,我自己攒着点钱,还可以再找些朋友,但是恐怕……数目不大。”
我想也是。
一时间,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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