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破人亡后,一个人受尽苦楚凄凉,白日里不敢出门迎对众人的窃窃私语,晚上一个人在屋子里忍着对黑夜的恐惧,心生一计。遂蹲下身子问道:“你唤作何名?”
“清漪。”声音清脆婉转,一如曾经的云拂袖。
“你家住哪?”
绿纱裙少女有点不知所措,“我不知道。”
“这孩子看起来也有八九岁了,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家在哪?许是神志不清,被家人扔在道上自己赶路去了。”吏役道。
自从云府出事后,城里到处有拜高踩低之人说云沾衣克爹克娘,她只好遣散奴仆,从此一个独守空屋。然而自己毕竟是千金之体,有诸多不便之处,眼下正缺个侍女,“让我带回去吧。”沾衣说道。
月光下,一长一短两个身影,渐渐向城里走去。
“你家里人呢?”
“我父亲要卖了我,我偷偷跑了出来。”
“你姓什么?”
“我不知道。”
“你连自己姓什么,住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没有人告诉我这些。”清漪说完之后,双腿一软,身子有些摇摇晃晃,险些瘫坐在地上。
沾衣蹲下身子,“我来背你吧。”
清漪很听话地照做。
“你父亲若来找你,你跟他回去吗?”
“我不跟他回去,他老打我。”
“那你以后留在我身边,不要到处乱跑。”
清漪应了一声。
不远处有一块界碑,上书“桐花坞”,只见这里到处都是桐树,高大洁白的桐花被风一吹,轻轻从枝头飘落在地上,落花成冢。云府的门前也有一棵桐花树。
沾衣从篮子里拿了些荸荠,舀了盆水,一颗一颗洗净,再用小刀去了皮,用盘子盛了。清漪一边吃,一边好奇地瞪着大眼睛看着沾衣。
“看你的衣着,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你父亲是做什么的?”
“我不知道,他很久没回来了,前几天刚从外面回来,就要卖了我。”
“那你母亲呢?”
“我父亲悄悄带走我的,我母亲没看见。”
“为何要卖掉你啊?你家看起来不缺钱的样子。”
“他老打我骂我,天不亮就喊我起床,天天让我爬山,到山上帮他种菜。下雪天,他就在外面玩雪,等他的手冰冰凉凉之后,就伸进我被窝,如果我还不起床,他就掀我被子,然后还不让我穿太厚的衣服,再把我抱到雪堆里,逼我吃雪。”
“那你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呢?”
“家里有个凶巴巴的兄长,父亲不在时,他便是我父亲。”
沾衣戴孝以来,心情颇为沉重,此刻听得这番童言无忌,也忍不住噗嗤一笑,“可怜的孩子,那你母亲不管吗?”
“父亲在的时候,母亲就不敢管,父亲出门的时候,母亲就会跟那个兄长说,让我再多睡一会儿。”
“我父亲生前司雁州州尉一职,为六品官员,佐郡邑,制奸盗,安百姓。月前,父母和姊姊前去赴宴,先后病发身亡。”
人世间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生死离别。沾衣说到此处,却见清漪的脸上丝毫不起波澜,一副不知世间忧愁的模样,心想,笨些倒也无妨,如此就更听话了。
是夜,二人同床而睡。半夜,清漪正梦见自己在如厕,不料却被沾衣摇醒。沾衣满脸怒容,站于床边,“你竟然尿床了!”
见清漪不说话,沾衣怒道:“你都多大了,竟然还尿床!”
清漪“哇”地一声大哭,沾衣虽然心烦,但却无可奈何,忙拿了帕子替其擦拭,“莫哭莫哭,尿了就尿了,以后入睡之前需得如厕。”说完,便去柜子寻了干净衣物,递与清漪换上。
清漪笨拙地展开衣物,半响穿不上,沾衣一把夺过,三下两下就给收拾妥当。
清漪满脸委屈地啜泣不止,沾衣只得柔声道:“清漪,我以后每日照顾你,你长大后,可记得要报答我。”
“怎么报答?”
“我还没想好,不过,至少你不能随便离开我。”
清漪应了一声。沾衣将其抱至椅子上,更换好床上被褥后。她坐于床头,想起已故的爹娘。
雁州州尉云靖泽为人宽仁厚道,素有贤名,平常城里若有苦难的乡民,他都会出面接济一二。为此,沾衣总有很多玩伴。如今一家遭遇变故,一个个对她躲闪不及,心想,世人待她皆凉薄,清漪将来可会跟她们一样?想及此,便转过头喊了声“清漪”,只见身后小脸,泪痕半干,早已酣睡过去。沾衣拿过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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