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瞻忙笑道:“你果然变市侩了。你有所不知,我那份例军政费,本还勉强够。可上月邵阳两个边城密谋投降江陵,我花了功夫平定。又因这两城之事,牵着影响了我收长沙郡。”又对众道:“说起此事,竟也不是小事,我昨晚也说与晋南王。我等本按新法制将邵阳无主之地分给无地流民与脱籍者。后来,不断有江东与中游的勋贵豪强逃难返乡,回到邵阳,便要收回失地。可那地已是新民播种,况且那几世家如今人丁凋落,也无人种地,不过想要收回坐享其成罢了。所以,刘释之与我商量,便都一并不还,只按例均田分与世家。此举引得当地豪强生出异心,这才据了城池归顺了湘东王。而且湘东王辖管之荆湘也在奖励农耕,且未改祖制。结果现在,湘东王所辖地之农奴跑来我地,我地之豪强归心湘东。我竟一时也无法。”
岑孙吾道:“此事非你湘衡仅有,各地均有。所谓有得有失,只能缓图。”
正说及此,见卢奕一身利落便装,也进殿来。徐子瞻便招呼见礼,又笑对李聿泽道:“你只说我。怎不说这花钱如流水的卢郎。我看岭南衡湘乃至江州的钱粮,大半都被他吃进腹中了。”卢奕只笑笑。
李聿泽便无奈笑道:“如今这又谋划东进建康,卢帅这无底洞,我真是快填不满了。”
众人说笑间,陈霸先等也俱到,徐子瞻知陈霸先为人持重,不敢与他调笑,只郑重见礼,又聊几句临川郡之事。欧阳玮因头疾发作,并未前来,只让庐陵太守张藐代往。欧阳屹最后到,彼此良久未见,如今已俱是一方豪帅,不免彼此取笑。突听殿外内侍唱道,晋南王驾到。众人起身而立,见晋南王萧黯一身皂色常衣,迈步走进。见礼后,各自安座。此时,承明堂内各方济济一堂,萧黯居中而座,与众人商议进兵之计。
卢奕欲以水兵一路南下,沿途只取要塞大城,目的只有一个:光复建康。徐子瞻、欧阳屹亦是此意见。陈霸先却建议,分兵一部自陆路东进,与水军互应,拿下治所大城,量力收复南豫南徐东扬之地,岑孙吾亦与之想法颇同。
而庐陵太守张藐却从座起身道:“殿下,侯景擅自废立,南朝无不切齿痛恨欲诛之。只是心在一处,力却不在一处啊。此前荆湘自残,后是荆雍交恶,再是荆郢之战,刚刚在江北又是晋南王与湘东王之战。此等内耗,白白让侯景贼,东西两魏称快啊。如今,湘东与岳阳俱向北称臣,虽看似不堪,实是权衡之计,换得江北无犯啊。如今,我晋南王师进军建康,大义凛然。但殿下及诸位有未想过,江线漫长,若西魏或北齐,自江北来犯怎么办。北朝自江北来攻,侯贼自江南岸亦攻,我王师岂不是悬于江面、腹背受敌吗。老臣不惭之念,殿下唯今只有如湘东岳阳,向北朝称臣,权宜求和,方解此患。”
欧阳屹先出声道:“晋南王怎能向北朝俯首称臣!张老说糊涂话了。”
张藐白须抖动,又道:“那只有与湘东王议和这一条路了。”
欧阳屹目视道:“您竟是为湘东王说客吗?”
张藐并不答话,只神色自若,坐回座位上。
徐子瞻便道:“敢问张老。您此前所举数次内耗之战,均是湘东先发。尤其是荆郢之战,湘东王打着与郢州合盟讨贼的名号入郢,却突夺武昌。若湘东王故伎重演又如何?”
张藐只摇着胡子道:“莫可奈何。湘东王祈盟有他的理由,晋南王也有自家求盟的理由啊。”
徐子瞻便道:“不错,青、冀、北兖、北豫、北徐俱在北齐之手。而西魏亦占据北司州。但是,东西两北国不过是占据大城而已,北六州各郡各县各军镇抵抗之势从未停息。春季侯景船自郢州退回建康之时,北豫州刺史荀朗曾于江北出兵阻截侯景,几乎擒拿侯景。此非偶然。若我青云王师,高举义旗,沿江东下。江北两岸,定有无数义士响应。江北之地,义起之军即可牵制东西两朝军力,使之不敢贸然来犯。此时,不但不该降北朝,亦无须降北朝。”
欧阳屹道:“徐州君此言不错!我王师亦无须与湘东议和!我等刚于寻阳北力挫王僧辩,使之损兵折将,退缩百里。短期内根本无力再犯。此正是我王师大胜之势。况且湘东若来,本来王师一心,便生出二心。江东南北两地,也便生出二心。如何号令统一,共进建康?反正若要议和,本侯第一个不同意。”
萧黯便看陈霸先,陈霸先方道:“徐州君所言,确是有理。只是,张老所言防北敌来犯,也是有理。我愿率军于陆地,收集各地义军,护航水师东进。”
众自各议纷纷。突闻殿外内侍报,湘东王遣使送玉匣给晋南王。最近,湘东王使不断往来豫章,常送书信礼物。萧黯便命呈上来,便有内侍在堂外接过,送至堂内。萧黯亲随内侍主官河鼓接过,只觉双手触感冰凉透骨,放于晋南王萧黯案上。
萧黯亲手启封打开,刚一着眼,登时变色,马上关合。
岑孙吾便问,湘东王所送何物,众人也都好奇观望。
萧黯便对众人道,湘东王送我一枝玉笔。
座下有人便道,湘东王意让殿下以玉笔签订盟约耶?湘东王巧思,只是不能如愿。萧黯却道头痛,命众人散去,明早再会商。
众人散后,下午岑孙吾再进内堂请示别事时,私下里便向内官河鼓打听,玉匣中究竟何物,河鼓答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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