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明朗得仿佛不是自己。
原本密密的森林被剑芒撕裂,清澈的溪泉如今泛着浓稠的血水,妖谷里除了白恕爽朗的笑声,是一片死寂。
头顶噗噗作响,白恕抬起头,无树遮挡的天空中围起了一层又一层剑网。各色的剑上踏着统一的白衣修真人。他们带着一样冰冷的面容,静静的凝视着白恕,仿佛是猎人望着自己已死的猎物。
“白恕。”有人叫他,头顶密密麻麻的飞剑纷纷让出一条道,一个宽袍白髯的老者御剑而下,“我说过,至多五百年,我会将你和那妖龙一道,关回昆仑的刑妖塔中,永生永世,再无重见天日之时!如今可算是实现当日的诺言了。”
“雷量。”白恕含笑的望着他,“两百年不见,怎么老成这样了?”
“哼!如今你道行已毁,手无缚鸡之力,还想如何?”
“噢,是啊。她说过,昆仑的掌门都得是些长须的老头儿,不然便显不出威严。”说着,又笑了笑,“原来她不是在骗我。”
“知道自己死期将至,便只能惩惩口舌之快么?”雷量蔑笑。
“龙呢?你寻到他了?”
雷量的笑容一敛,恨恨道:“那妖龙,不必烦你操心。”
“那就是还没找到的意思了?用了两百年还找不到他,余下的三百年,可要加油努力了。”
雷量牙关一咬,自喉间迸出:“拿下了!”
十几道锁链同时自天际坠下,洞穿了白恕的身体。白恕抬头仰望着天空,天空却被数不清的七彩剑光遮蔽,看不见云,看不见飞鸟,真是难看啊!他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用……用魂救我?”茔儿脸色苍白,说出的话带着轻颤。
翩点了点头。茔儿猛的起身向门外奔去,翩拉住了她的手,用尽了力气不放,她便挣扎起来。
“放开我!我要去找大人!!”
“你如果出去,便白费了大人的一番苦心。”
“你说……什么?”
“昆仑在谷里布了杀阵,大人去引开他们……”翩咽了咽口水,艰难的说下去,“他们的目的只在大人,若目的达到,说不定便会放过……”
“啪”的一声清响,一个重重的巴掌落在翩的脸颊上。望着女孩焦急愤怒的脸,翩轻轻的抚了抚如火烧般疼痛的脸。
“你怎么能这样!那是白恕大人啊!我不能让他死,茔儿死了也不能让大人死!你把手放开!放开!”茔儿哭喊着。
翩望着她,忽然扬起了手。
“啪”!
茔儿的哭声戛然而止,她不敢置信的瞪着眼前这个连说话都会脸红的少年,连脸上的疼都忘了。
手指上残留的刺痛感让他不禁紧紧的握起了拳,定定的凝视着女孩的眼睛,他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他说:“我会守住这里和你的。”
“茧儿……”
熟悉的称呼让他笑了笑,轻声的安慰她:“别怕,茔儿……你别怕。”
大地忽然震动起来,门窗咯咯的颤动着。茔儿身子一僵,紧张的望着翩,翩的脸色一白,紧紧拉住了她的手往身后一拖。
屋子颤得厉害,即便隔着门板都能感觉到凌利的杀意。
翩的身子不禁有些发抖:“茔儿,要是守不住……”
“守不住,就一起死好啦。”似是忽然长大了,茔儿的声音格外的冷静,只这一瞬,又笑了起来,“反正我长这么大,还没死过呢!”
翩笑了。
昆仑的剑阵已到,领阵的是个年轻的少年,沉静的表情,木然的眼神,手一挥,几十道剑芒同时射下。
老树精“嘿嘿”一笑,松软的泥土里伸出无数的根须,牢牢的围住那幢两层的木屋。剑芒落到根须上,顿时被枝叶缠住,动弹不得。
“小鬼,你树爷爷修道几百年啦,你修了几年?”
少年淡淡道:“二十年,不过……已经够了。”
老树精哈哈大笑起来。少年却笑不出,仍是那张如薄冰覆面的表情。
老树精的笑声忽然止住了,抬起头,他看到漫天飞舞的剑网,数不清,辨不明,仿佛是罩住了整个天空。
昆仑少年缓缓抬起了手。
老树精“哼”了一声,叫道:“小蝴蝶,咱们俩今儿个怕是都要交待在这里了,你怕不怕?”
“嗯,很怕。”翩说。
“我不怕!”茔儿大声叫道,“咱们一道交待在这儿,到了阴间,你再开花给我看,要满树的!”
“嘿!好啊!”老树精用力的点头,枝桠乱颤。
少年的手猛的向下一按,满天的剑芒化成看不清的光影,向着同一个方向射下!
“茔儿,别看。”翩低喃着。
“你说什……”忽然眼前一黑,接着便不省人世了。
翩将茔儿按在身下,张开朱红的蝶翼紧紧裹住。
同一时间,天降万剑,将一切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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