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觉得自己一定是摔死了。
想不到死后的境况,也和平时的噩梦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是,小八的手比梦里还不老实。
她的胆子,也比梦里要大些。
居然没有尖叫,也没有求饶,反倒抬起手来,轻轻拍拍小八的手背。
“你呀,既然已经身在阴曹地府,就应该改邪归正,偿了前世的孽债,往后才好投个积善人家……”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小八的声音带笑,温热的指腹挠着她的下巴,酥酥痒痒的。
“我的孽债,要偿还可没那么容易。所以要死,也不容易。”
他呼吸如春风,拂过琉璃的发心,又拂过她的额头,最后停留在红肿的眼皮上。
“真可怜,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一点温热又湿润的感觉,沿着琉璃微合的眼睑轻轻滑过。
紧接着又卷起她的睫毛,并向更深处滋润。
“你……”
琉璃又羞又怯,全身都在轻轻颤栗。
这不可能是小八!
小八绝不可能会做出这样温柔又羞人的举动!
更让她羞愧欲死的是——
就在眼睛被舔上的那一刹那,从她心上掠过了一个身影……
是端王。
她怎么能在被别的男人轻薄时想起端王?
太亵渎了!
“放开我!”
然而,他有铁铸似的双臂为禁锢,绝不容她朝后退缩。
“别动!这会儿害什么羞?”
他轻笑,每个字落在她心上都像一把匕首。
“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还要我再提醒你么?”
如果这是噩梦,到这时也该醒来了。
琉璃狠狠咬了下自己的嘴唇,痛得“啊呀”一声叫唤出来。
但是禁锢她的怀抱仍然没有半丝松懈。
“你居然以为是在做梦?”
小八的声音听起来相当不满,捏着她下巴的手也蓦然一紧。
“这样像是做梦么?或者这样?”
他朝她眼睛里猛吹一口气,接着又是一口。
琉璃羞窘地侧过脸去。
“我,我这又不是被风沙迷了眼……”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怯怯的声音算是抗议,还是解释。
“我知道,海椒嘛。”
他低笑着,用舌尖卷过她的眼眶,从一片火辣辣的灼烧感里卷起一抹清凉。
“还真够辣的。”
琉璃浑身一颤。
“你,你怎么知道这叫海椒?”
明明,海椒这个名字是她才取的,应该还没有这么快就传开。
小八没有回答,只是又细细替她舔了一回眼睛。
“我还是头一次瞧见,有人吃这玩艺儿是用眼睛吃的。怎么样,能睁开了?”
他笑着松开胳膊,却并没有从她身边挪开。
琉璃眨眨眼,果然舒服多了。
眼前也不再是一片泪光模糊。
“这里是哪里?”
她惊奇地打量着眼前的红赭色岩石,还有岩上苍翠的松树,岩下杂乱的兰芷杜若。
熟悉的江潮声,正一下又一下拍打着她身周的汀岸。
“这里莫非是……扬子江?”
“看来还没摔傻。”
男人的大掌粗鲁地揉过她的发心,最后停在后脑勺处。
琉璃这才觉得那里有些肿痛,应该是摔下来时磕伤了。
“我怎么会到了这里?刚才明明还在……”
“听说过钟山龙盘,石城虎踞吗?”小八问。
生在金陵,长在金陵,琉璃当然听说过金陵建城的传说。
钟山就是如今的紫金山,石城就是如今的清凉山。
大概千年之前,有一位智可通天的大圣贤途经金陵,发现天上有两股云气交缠争斗,终日不休。
后来他亲自骑马乘船,勘探地形,发现紫金山一脉群山如巨龙蜿蜒,清凉山一脉群山又如猛虎雄踞江滨,那两股云气就是这一龙一虎的吞吐呼吸。
后来这位大圣贤降了龙,伏了虎,修了金陵城令龙虎守护。
民间一直传说金陵藏龙卧虎,是大富大贵之地。
果不其然,本朝太祖就是从这里起兵平定天下的。
可惜太祖嫌金陵地属江南,山温水软不免消磨男儿志气,最终还是定都北方。
“刚才,你就是从虎口里掉出来的。”
在小八的指点下,琉璃终于看清了。
原来这里正是清凉山临江的“虎头”位置。
说来也怪,沿江山体一直平整如城墙,到这里却突然分做上下两块巨岩,乍看上去还真像老虎微微张开的大嘴。
岩缝里生了许多蔓藤荆棘,如果不仔细看,真看不出那里居然是空的。
甚至还通向山上的山神庙。
琉璃忍不住伸手敲了敲岩石,无法想象坚硬的石壁后面可能有许多中空的山洞。
“老虎肚子里的风光如何,琉璃小姐?”
听到小八问她,琉璃缓缓回过头来。
此时黄昏刚过,暮色笼罩,小八的脸在银面具下看起来既熟悉又陌生。
“小八?”
“真不容易,终于叫对人了。”
“你没有被埋在塔下?”
“想埋我?可惜还不是时候。”
琉璃看看他,总觉得那面具下的表情突然阴郁下来。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是被你的同伙所救吗?”
“琉璃小姐这样关心我,还真叫人感动呢。”
他夸张地把手搁在左胸上,朝她眨了眨眼。
“如果我说,这是因为我的天命未尽呢?”
“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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