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周老夫人房中出来,已是月斜中天。
远远传来人声,看来夜宴已经散场,宾客各自扶归。
琉璃才在自己屋子里坐了一会儿,就听见门扇一响,赵浣云由丫鬟扶着进来了。
几杯酒后,红晕满颊,越发显得杏脸桃腮,美人如画。
“姐姐怎么就先回来了?”
赵浣云拉着她袖子。
“可惜,你没瞧见端王月下舞剑。那真是矫若游龙,翩若惊鸿。”
琉璃赶紧扶着额头说酒喝多了头疼,要趁早睡下。
把赵浣云送走后,又特别大声嘱咐丫鬟,不到天亮莫来惊扰。
“我一向浅眠,哪怕受了半点惊动都会醒来。”
赵浣云为了示好,又特地板起脸来号令了一番。
门外真的就悄无人声,连树叶摇落的声音都清晰可听。
琉璃在窗下坐了一会儿,终于熬到了时间,也终于想好了要规劝小八的话。
用被子裹了个人形放在床上,又放下帐子。
先从衣服上抽出一根细线,潜行出门后再绕在门闩上。
说起来,这些招数还是三年前她偷跑扬州时,丫鬟阿丝教的。
不知道这一次等着她的,是不是又一次的身败名裂?
夜里果然露重苔滑。
她滑了好几次,深深痛恨周府这种用碎石子路面拼花的风雅爱好。
湖边湿气重,碎石子之间都是青苔。
有一次摔倒的动静略大了点,似乎惊动了人。
她赶紧吹了灯笼,藏进芦苇丛里。
只见几点灯光晃了晃,渐渐靠近。
过了会儿有人禀道:“回王爷,大约是湖上的野鸟回巢。”
“野鸟?”
这声音竟是端王。
“刚才本王分明瞧见亮光一闪。”
“大约是湖上的月光。”
“你道本王是真醉了么?胡说!”
说自己没醉的人,往往是真的醉了。
端王听上去就醉意不浅,脚步也有些踉跄。
“美人儿,你欢喜看野鸟么?”
这是在问谁?
琉璃蜷缩着,大气也不敢出。
不过当然是她自己多心了。
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来,带着羞涩的笑意。
“奴婢……只是见到王爷就很欢喜了。”
是那个斟酒的小丫鬟么?
还是那个弹箜篌的乐伎?
再不然,就是那个歌声如珠玉的歌姬?
琉璃胡乱猜想着,却不敢探头去看。
只怕一看,就是会令自己心碎的画面。
“本王倒是很欢喜看野鸟。尤其是某一种。”
端王说,脚步一路踏来,踩倒几根芦苇。
“王爷不可!”
美人儿娇呼一声。
“湖这边……都说不大吉利。”
“是么?”
“王爷瞧见那边的红阁子了么?”
“瞧见了又如何?”
美人声音低颤:“都说,那阁子里闹过狐仙。”
“狐仙?狐仙不正在本王怀里么?”
接着就是一阵低笑与娇嗔,听得琉璃如坐针毡。
“美人儿啊,你猜猜看。”
“什么?”
“这湖边的野鸟,会不会飞去给狐仙吃呢?”
“王爷说笑呢。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笨鸟?”
“本王说有,便是有!”
云头麒麟履一转,正对着琉璃藏身的芦苇丛。
“就算有那么笨的鸟,也没听说过狐仙会吃这个。”
“是么?”
端王笑着咳了两声。
“狐仙不爱吃野鸟么?本王可是爱吃得很!”
云头麒麟履又踏近了几步。
“尤其,是那种笨到自投罗网的。”
“王爷爱吃野鸟,明日不如让周大人张罗一席。”
“那多无趣。”
凛然一响,剑光出鞘。
芦杆在剑气的震荡下摇摆起伏,发出沙沙的响声。
真的有几只巢宿湖边的野鸟拍翅飞起,惊惶地冲波而去。
“本王要吃的,自然要由本王亲手猎来。”
被剑光扫到的芦苇纷纷折腰,又被剑气震向空中。
轻柔如芦花,锋利如芦叶,劲脆如芦杆,全都化作碎雪漫天。
琉璃披着一身芦花雪,只觉得自己全身血液都凝固了。
好几次,他的剑光都从她头顶闪过。
只差一点点,就能猎杀她这只“笨鸟”。
也是天可怜见。
端王舞醉剑,芦花尽成雪。
唯独她藏身的这一丛,在醉剑下得以幸存。
也亏得她咬紧牙关,没有尖叫着跑出来。
终于,那双云头麒麟履离得远了。
“无趣!”
风里飘来端王的冷哼。
过了一会儿,又换成了美人儿娇柔的笑声。
等声音都消失后,琉璃战战兢兢地钻出来。
这才发现,自己从头到脚,已成了一个“雪人”。
要是被周府丫鬟瞧见,明天街头一定又有新的传说。
三更半夜,一个白惨惨的鬼影,提着灯笼在红阁子底下徘徊。
鬼影过处,千芦尽死。
想到这里,琉璃也觉得好笑。
她一边掸芦雪,一边走上红阁子前的台阶。
奇怪的是,空置的楼阁,居然也没上锁。
手轻轻一推,门扇就开了。
琉璃吹了灯笼,免得让周府的故事越传越多。
好在这种阁子用的都是明瓦,外面月光照进来,室内依稀可见。
虽然空置多年,陈设器具倒是一应俱全,就像送给狐仙住了似的。
琉璃寻到楼梯,轻手轻脚地上了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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