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是,唯西并没有死去。
赛罕村内一位白发斑斑的老妇人救了她。一个年过甲子的老妇人发现了唯西,费劲全身力量将唯西从雪堆里拽出。
她拖着唯西,从山间拖到了山脚下,又叫来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才把虚弱不堪的唯西扛回自己的草屋里。
老妇人精心熬了小米汤和野菜汤,一口一口将热气腾腾的米汤喂给唯西后,唯西才缓过劲来,也开始能说话了。
简单交流后,唯西不敢说明自己的身份,只能撒谎自己是别村的姑娘,被家人逼着改嫁后逃至如此。
老妇人听了后摸了摸唯西的头,温柔地说道:“还好你没翻过那座山。后面是蒙古察哈尔族的大营地,你若是被他们抓到,可不知要受什么样的苦。”
唯西心想,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不防在这里多停留点时刻。族人必定想不到自己躲在一山之隔的赛罕村里。
于是她哀求道:“好婆婆,你就收下我吧,我能干粗活,也能照顾您。您若是不收留我,我就又要被我爹娘逼着改嫁了。求求您了。”
老妇人心善,又见唯西机灵可爱,答应道:“我也是孤家老人,收留你也好,这样也能让我们做个伴吧。”
唯西问道:“您为何会出现在雪山上?雪山这个危险,您怎么能一个人上山呢?我看您的样子,对雪山很是熟悉,但也不能随意上山啊。”
老妇人许久没有遇上个说话的人,又见唯西这么关心她,心里暖暖的,便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说道:
“我从小在珠娜山下长大,喝着珠娜山上的雪水,偷挖着松鼠埋在地下过冬的榛果吃,挖一些药草和雪莲换钱补贴家用。我对珠娜山再熟悉不过了。
“我的儿子就是在珠娜山上挖雪莲果时,遇上了雪崩,被埋了两天两夜才找到。我儿子死的时候,连亲都没娶上。
“从那以后,我每日都上山去,看看有没有像我儿子一样被雪埋起来的人。
“我的儿子,要是早发现,也不至于在冰雪中埋了两天两夜。我这么做,也是在弥补我这个做母亲的愧疚。”
这样的事情,她坚持了整整二十七年,每天走在山间检查,一日也未断过。也许是老妇人的爱子之情感动了上天,这二十七年来竟一次事也没出过。
唯西问道:“那您的丈夫呢?”
老妇人伤心道:“前几年上山挖些草药补贴点家用,遇上了几个察哈尔氏的小伙子,不知怎么的打起来了。我那老头子,被活活打死了。”
唯西心里一阵难过,她想到前几年她的三个哥哥上山打猎,遇上了一个老叟,发生了点冲突,直接将人家打死了。回来后还炫耀了好几天,说自己力大如牛。
老妇人抹着眼泪道:“说来也奇怪,我这几日总梦见我那老头子。
在梦里还是骂骂咧咧的,和平时一模一样。大概是我阳寿已尽,老头子要来接我走吧。”
唯西望着老妇人沧桑的脸,心里内疚得说不出来话,想必老爷爷是在梦里责怪着老妇人收留仇人家的孩子。
但唯西什么也不敢说,就这样住了下来。
平日里除了帮老妇人修修漏水的房顶,喂喂鸡鸭,在菜园里除草,也种些简单的农作物。更多的时候,她就在院子里晒太阳,享受着自由,也幻想着云州以外的风光。
过了一年,老妇人就在睡梦中安然死去了,没有一丝痛苦。唯西亲手将老妇人与她的丈夫和葬在一起,又在坟头种了一棵亭亭玉立的雪松。
唯西望着树想,自己以前读过一篇汉人写的文章,大致的意思已经忘掉了,唯独记得最后一句: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唯西的汉语水平只限于日常交流,还未达到出口成章的地步,到了京城后才大有提高。她也没有见过枇杷树,没有吃过枇杷。可她觉得这句话读起来,伤感无比。
她种下这颗树,虽有着效仿古人之意,可也算是寄托了自己对老婆婆的哀悼、怀念和感激。
她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后,孤身一人前往了京都。再那里,她卖了身上的一块好玉,又在宋衎的暗自帮助下开起了三家布庄。再然后,她就遇见了何晏如。
而如今,她又站在了这座雪山之下,不由地让她感到了命运的指引。或许,这都是命吧。
唯西终于擦开了眼泪,郑重地从贴身荷包里拿出一把小弯刀来。
这把弯刀精致小巧,削铁如泥,刀身刀柄上嵌了一颗硕大的猫眼。刀身泛着金属特有的光泽,而刀柄侧面则有一个和刚才蒙古大汉所持大刀上一样的图案。
唯西本来从家族中逃出后,将所有带有家族标记的物件该扔的扔,该烧的烧了。
只有这一把弯刀,自己狠不下心去毁掉。她心想,若是有一天可以,她会拿着这把弯刀,亲手刺死那些所有伤害过她的人们。
而没有想到的是,这把弯刀会有一天提前派上用场,而这用场,竟然是证明自己身份的好证据。
她并不知道她的家族会利用何晏如做些什么,但她知道以这样的方式将她掳去,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
她会不会被自己的众多哥哥强占了去?她会不会因受不了屈辱而自尽?
察哈尔氏会因为何晏如没有价值而蹂躏她,也绝对会因为她有利用的价值去利用她做更多卑鄙的事情。
就算她是何国公的女儿又如何?他们出手绑架大齐的帝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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