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可貌相,这是苏琬清一早就明白的道理。但她也想不到,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在宫中举办的大宴上,她曾得见代王宇文恒几面,分明是一个胆小怯懦又好酒好色的人,不曾知他也有狼子野心。
“奴婢也是偶然得知,全因卫菀公主生辰宴时,陪淑妃娘娘带公主去换衣裳,在永和宫的梢间里听到他与韦太妃合谋。”
苏琬清惊出一身冷汗来,“你可曾被他们发现?”
“小主放心,奴婢并未惊动他们。”画琴连忙道,“小主,奴婢隐约觉得高车、回纥出兵并非全是我们的功劳,只怕代王也在添油加醋。”
细思极恐,如果皇帝一旦离开了京城,这座皇城中便难有镇压的住代王的人。宇文恒乘势而起,也许真的可以一搏皇位。
她神使鬼差地站了起来,激动地向外走,把画琴唬了一跳。画琴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她面前,张开双臂拦下了她,“小主这是做什么,难道小主还要去提醒大夏皇帝吗?”
苏琬清瞪着她,“你让开!”
“小主不可!”
“画琴!我知道你的想法,可代王是何等人?若让他坐上了皇位,整个天下都要倾覆!到时候,我们又如何寻求一方立足之地呢?”苏琬清大义凛然说道,“我要的是宇文彻死,而并非整个中原大地都陷入战火。”
她其实有些心虚,嘴上说的这样慷慨凛然,实际上还是在为宇文彻在考量,只不过不愿承认罢了。
画琴泫然泪滴,抓住苏琬清的胳膊掏心肺般地道,“小主这是爱上大夏皇帝了是吗?您有没有想过,您于他是什么人?一旦皇帝知道您是…他还怎么可能再对您好?小主!”
苏琬清甩开了她的胳膊,“我自然知道,不用你提醒我!”
画琴阻拦不住,眼睁睁地看着苏琬清快步走到了乾清宫门外。她甚至都不等齐禄进去通报,就大步跨了进去,吓的齐禄一个劲儿在后边哭爹喊娘地狼嚎。
李容贵原本在勤政殿外呆着,皇帝同重臣密议时不许任何人近身伺候。瞧见承乾宫那位主子气冲冲地走来,他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妙,隔着大殿门在外边嚎,“启禀皇上,承乾宫嘉小主求见!”
果然是心头上的宝贝,话音未落,勤政殿的红菱槅扇门便被推开了,皇帝跟盼星星似地一阵风跑出来,直奔道苏琬清面前道,“这个时辰你不是在歇觉吗?怎么跑到乾清宫来了?”
苏琬清也觉得自己来的有些唐突,她瞅见勤政殿隔窗前码着的一排珊瑚顶子颇有些不好意思,“嫔妾…嫔妾只是听说皇上要御驾亲征了,所以才…”
那娇羞又有些焦急的模样印在皇帝心中,他心头又是一阵猫挠似地痒痒,侧过脸对李容贵吩咐道,“先令他们回去吧,交酉时分再议。”
李容贵“嗳”了一声,拔腿便跑了。皇帝揽过苏琬清的肩膀,扶着她慢慢朝暖阁走去,一面埋怨道,“朕可是看见你刚才那气煞的模样了,怀了孩子还这么跳脱,朕的皇儿跟着你也不知受了多少苦。”
“嫔妾只是…”
“朕原本是想处理完这边的事便过去陪你的,掐算着时间点你也正好午休起身。”皇帝扶她在暖炕上坐下,又接过宫女递过来的鹅绒小毯盖在了她身上,“想不到消息传递的倒快,朕上半晌才决定御驾亲征,这会子你就已经知道了。”
苏琬清埋头揪着自己的衣料,手指在凸起的花纹处细细抚摸,“皇上可以不去吗?大夏将才济济,难道还没有能统军作战的?”
面对她的哀怨,宇文彻既欣喜又心疼,“琬琬你不懂,朕有朕的想法。你大可放心,朕必然好好归来,在你生产之前归来,陪在你身边,等皇儿出生。”
“皇上可知,狼子野心非蛮人仅有,这大夏皇庭里,也有人虎视眈眈,嫔妾很怕!”
宇文彻脸色骤变,沉声问,“你都知道些什么?”
苏琬清瞧了一眼站在明黄络帘后的画琴,画琴便撩了帘子走了进来,跪在皇帝面前道,“奴婢曾偶然听到代王殿下与韦太妃合谋,虽没有听清楚,但也隐约听到了皇位、九五之尊等词。”
皇帝轻蔑地冷哼了一声,挥了挥手让画琴平身,抚着苏琬清肩头道,“琬琬莫忧,朕若是连他的那些心思都看不出来,就枉为人君了。”
苏琬清震惊之余,喏喏说,“那皇上还将监国大权交给他,难道您就不怕…”
“不试怎么知道。”皇帝打断了她,骄傲自信地灼灼看着她道,“朕适才在勤政殿便是安排部署此事,若他老实本分,自然相安无事。若他觊觎皇位,朕也不介意效仿太祖皇帝,亲断手足!”
苏琬清原是想来提醒他,却不料他一早就知晓,顿时觉得胸中发闷。但皇帝浑然无视她的状态,温情脉脉将她搂在怀中亲昵,似乎十分期待未来。
次日清晨,皇帝出征,昭告天下的同时,文武百官并后宫内眷自神武门城楼拜别。苏琬清此前从未得见皇帝一身金甲的行装,目光一时被紧紧吸引住了。宇文彻身披金甲挂红袍,眉间英武之气自不必说,骑在汗血宝马上犹如天神,睥睨天下令人心畏。
苏琬清站在人群中,凝视着他拔剑向锋,手勒缰绳策马而去。他最后回眸望了她一眼,释然一笑,世间无双。
夏军远去后,后宫内眷纷纷散尽。苏琬清同若兰一起回了承乾宫,若兰忧伤不止,只因军粮被烧,于父又要重新筹粮,此前做过的努力白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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