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貔貅香炉中烟火正旺,佳楠香的清新萦绕屋间不散。苏琬清和敏充仪双双坐在南窗条炕上饮茶,屏退宫人,室内分外幽静。
“这几日叫敏姐姐担心了,但当日出去时,确实没想到会耽搁这么多天。”她沉静道。双眸紧紧盯着敏充仪瞧,只见她今日有些心不在焉,手指一直紧张地抓着敝膝,每次都要喊她几遍,方才回过神来。
敏充仪尴尬地笑了笑,端起茶盏来啜饮,但她一时没有抓稳,茶水洒出来漫湿了百褶敝膝裙。她无可奈何放下茶盏,又抽出纱绢来擦拭,一边躲闪地道,“不要紧,只湿了一点。”
苏琬清道,“这样湿晤着可不好,敏姐姐还是回去换身衣服吧,我们离的这样近,明日我过去看你。”
“别!”敏充仪匆促地喊道,令苏琬清更加感到她今日有些不同寻常。
“我不打紧,其实今日这样着急过来,是有件事想对妹妹说。”
苏琬清“嗯”了一声,敏充仪咬了咬牙道,“我本名若兰,你我姐妹相识一场,若妹妹不嫌弃,以后便直呼我闺名吧。”
“敏姐姐今日过来便只是为了此事?”
敏充仪泪眼汪汪地别过脸,以纱绢掩面道,“还有一事妹妹自入宫来恩宠不断,在皇上面前也是说的上话的。我斗胆,请妹妹帮一个忙。”
苏琬清却没想到,这个忙竟是那样的令她为难。
敏充仪出身于河东冀州,父亲于郅是当地州官,因素日高洁秉持得罪了不少权贵。当下大夏军队出征柔然,自河东和江南筹集粮草,那些贪污受贿的权贵暗中使坏,故意推举于郅为筹粮官。
“那个职位足以要了父亲的命,河东多盐碱旱地,根本拿不出那样多的粮食。我闻得如今主帅已然出征,筹粮的时日必然缩短了。如果父亲交不了差,恐怕就难逃牢狱之灾了。”于若兰泫然泪下,抽泣不止。
“这这是朝政,我也不敢在皇上面前多说半句。若兰姐姐,你先不要着急,让我想想办法。”
于若兰一下子跪倒在她面前,叩头道,“求妹妹救我父亲,我愿付出任何代价来报答你。”
好不容易抚平了她的情绪,派人将她送了回去,苏琬清蓦然松了口气,无力地塌在了秋香软褥中。
她深知皇帝忌讳后宫干政,可碍于往日与若兰的情谊也不便丝毫无所动,折中考虑一番,苏琬清只能旁敲侧击,她暂时还没有自信能在前朝的事上插手。
隔断处画琴撩了珠帘缓缓走进来,到她面前蹲身道,“小主,得胜公公刚才过来传旨,今儿夜里皇上陪您过来用膳。”
“我知道了。”
画琴皱了皱眉,想了片刻还是选择告诉她,“小主,皇上刚才去钟粹宫了,和贵妃娘娘独处了片刻就出来了,面色虽然不善但并未说什么。”
“贵妃?”苏琬清不禁握紧了拳,她尚且记得上次皇帝万寿,阖宫上下对慕容贵妃驾临的惶恐。
“小主要早作打算,这宫中的人都知道贵妃与皇上是青梅竹马的关系,贵妃在皇上心中地位可并不一般。”画琴忧愁地哀叹道。
苏琬清只觉脑中乱的一团糟,原本在皇陵探听一番关于周太后的往事就足够她琢磨的,如今敏充仪于若兰又将这么大一件事甩给了她,连避居钟粹宫的贵妃也有所行动了。她暗中觉得这些事是相互联系的,却找不到契合处。
“你去传信给德远和小冬,今晚我要见修泽。”
画琴一时愣住了,“小主糊涂了,今夜皇上要过来用膳啊,若要留宿承乾宫怎么办?”
苏琬清聪敏玲珑,征伐柔然的军队已经开始集合,宋康作为元帅也已经快马加鞭赶往甘州,皇帝这边自然要有所表示,要么远女色独居养心殿,去探视宋心彤,是绝不会留在承乾宫的。
酉时刚过,日暮沉沉,大地渐被染成一片桔黄色。殿内也清凉下来,春兰将暖炉点燃了起来,暖意方在四肢延蔓开来。皇帝心满意足地拥着她坐在圈椅里读诗词,两个人时而会有不同见解,苏琬清深析剖理的样子愈发烙在他心头。
“闻官军收河南河北。”苏琬清有意翻到这一页,“杜子美所作之诗大多忧国忧民,鲜有如此畅快淋漓之作。此诗正写于广德元年,适时安史之乱结束,史朝义自尽,唐军所向披靡收复多城,确有大快人心之感。”
“琬儿知史明义,令朕刮目相看,如此看来朕还并不了解你。”皇帝拨动她鬓角散落的头发,微微触到那细腻的皮肤,竟有些情难自禁。
“父亲喜爱文史,家兄却不感兴趣,无奈之下他只得日日与我念叨。话说这诗中的蓟北,便是如今的冀州,倒与京城不是很远。”她状作无意说出口,却一直偷抬眼皮觑皇帝的神色。
皇帝笑道,“自然不远。咦?你不知道吗?敏充仪是冀州人。”
苏琬清疑惑地“嗯”了一声,然后挠挠后脑勺尴尬笑了,“若兰姐姐是说过,都是嫔妾脑子不好使,没有记清楚。前些日子,若兰姐姐还想请旨召家人入宫陪伴呢。”
皇帝从她手中拿过诗集,酸酸地道,“你们倒是姐妹情深,连名讳都称上了?她这是眼红你,但朕的皇宫也不是随便让外戚们进出的,更何况她父亲如今兼任筹粮官,忙着呢,没空。”
“筹粮?是为北疆作战军队准备吗?可嫔妾听说河东土地多盐碱风沙,产量勉强能维持当地百姓三餐,余粮不足,怎么能供应那样多呢?”
宇文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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