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闻言仔细想了一会儿,才道:“他常年在外走商,生意往来的事情,我一个女流之辈也不清楚,不过如果说过节纠纷的话,我倒想起来一个人。”
“何人?”
“祥记绸庄的陈掌柜。”
“劳烦具体说一下。”
“前些日子他刚回家便去了陈掌柜的绸庄要账,似乎是因为去年陈掌柜在我相公那借了不少钱,至今也不见还,我相公从陈掌柜那儿回来时神色就很不对劲儿,可能是有些个口角……”
“你相公没有说什么吗?”杨清笳问。
柳氏道:“他只是说陈掌柜一拖再拖太不道义,还说要拿他的绸庄抵债之类的……”
杨清笳:“还有其他人在丰城与你相公有过节或者生意纠纷吗?”
“应该是没有了。”柳氏语气肯定。
“多谢了!”她起身辞别了柳氏,又马不停蹄地到了祥记绸庄铺。
陈祥年逾不惑,一听杨清笳问王山的事,面色立马就紧绷了起来。
“王山这人太不地道,趁火打劫硬是要我三分利,我不过是最近手头有点紧,求他宽限几天,谁知道他竟惦记上我的绸庄铺子了!”
“所以你就铤而走险杀了他?”
“胡说什么!你个小姑娘怎么胡说!我怎么可能去杀他!”陈祥涨红了脸解释道。
杨清笳问:“九月初五戌时到宵禁前你在哪儿?”
“我在——”陈祥话头已出,但似突然想起什么,转而改口道:“我自己一个人在外面。”
“谁可以证明?”
陈祥迟疑了一下,摇摇头。
杨清笳哼笑了一声,道:“陈掌柜既然有杀人动机,又没有不在场证明,那就自觉一点,跟我去衙门走一趟吧!”
“我、我不去!我没有杀人!你……你怎么就不信呢!”陈祥急得团团转。
“看来我得回去禀告县令大人,让捕快拿枷‘请’你过去了!”
“我、我……”陈祥发挥了仅有的一点想象力,顿时被脑中浮现的场景吓得腿肚子转了筋。
“我说实话,我说实话,”他擦了擦一脑门子的汗:“但是你可不能告诉我内人……”
杨清笳向他身后看了一眼,笑问:“为什么不能告诉她。”
陈祥叹了口气,小声道:“母老虎一只,听见非扒了我的皮。”
“说吧。”杨清笳催道。
“我当年是入赘,开绸庄的钱是……岳父出的,正所谓拿人家手短……”他挤眉弄眼地道:“九月初五当天,我娘子有事回了娘家,我去了……群芳院,在那儿呆了一个晚上。”
一听“群芳院”这个名字,她就明白了,“有证人吗?”
“如、如云能证明。”
杨清笳问:“我见你店里生意还可以,怎么会开口向王山借债?你借了多少?”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陈祥只能交代个底儿掉:“去年我包下了一个叫如云的姐儿,又不能从绸庄的账面取钱,就找王山借了五、五百两……他这次回丰城让我还钱,我眼下又拿不出这么多现钱,所以就希望他通融一下,哪知道这姓王的属毒蛇,咬上一口便不撒嘴了,我一时不忿才与他吵了起来。”
“呦,还真不是个小数目。”杨清笳点点头,嘲讽道:“你倒对这位如云姑娘有情有义,不过你考没考虑过你娘子的感受?她拿资财助你开铺,你反倒朝人借高利贷去包妓|女鬼混,甚至闹到要拿绸庄抵债的地步。”
“那、那又怎么了?”陈祥像是突然被刺到了痛处,也忘了要小点声,激动地喊道:“你左邻右舍打听打听,这些掌柜的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就连街上的瘪三儿都能讨房小老婆!可我呢!我被这母老虎管得连雌儿的土狗都不敢多看一眼,你知道其他人怎么笑话我的么!”
杨清笳抱臂看着他,等对方喊完才冷笑道:“你纳不了妾和你应该去妓院鬼混有必然的因果关系吗?当年你一穷二白时入赘,拿了你娘子娘家的资财开店,应该早就料到可能会在这段婚姻中处于一个相对弱势的地位吧?你经商资质平平,这么多年仍旧毫无建树,这家店能撑到现在,想必你娘子一直没少费心费力扶持吧?她管教过严确有不当之处,但你就可以随便借高利贷去妓院一掷千金,包妓|女鬼混么?你若当初对你娘子没有半点感情,只是为了钱才成亲,就是无义;若你若当初娶她是真情实意感,如今却嫌弃糟糠妻,就是无情!你若真的想纳妾,就去堂堂正正的争取,你如果觉得你与你娘子感情有嫌隙,那就去磨合沟通。说来说去,什么管教过严,什么仰人鼻息,什么别人三妻四妾……你不过在为自己拿不上台面的**,为自己的无情无义找个借口而已。”
她慢条斯理,字字珠玑的连番诘问让陈祥哑口无言,甚至连老羞成怒的资格都没有。
“人总要为做过的选择负起责任,起码你应该跟她坦白。”杨清笳看着他身后的人道。
陈祥顺着对方的眼神转身看,他的结发妻子正泪流满面地看着他,没有了往日凶悍的伪装,原来这个女人真正伤心的时候,哭泣竟是无声的。
杨清笳直到离开也没听见争吵的声音,只有女人似恨似悔的呜咽哭声,夹杂的男人叹气与低低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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