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老妖妇
夕阳已经暗暗沉去。
据说, 锦绣老母陈国公夫人来的时候, 整个卢府上下,全都惊动乍然忙呼成一团。
两府隔着东西两条大街, 位置很近, 不远。锦绣母亲是坐着轿子,一路悠哉悠哉, 让他的夫君陈国公,陪同一道来的。
锦绣这个老母, 虽已有五十出头。但, 看上去, 风韵犹存,皮肤细嫩光滑,犹如白玉豆腐般吹弹可破,并不十分显老。
当然,这些修饰形容,用来形容锦绣的母亲未免显得过于简陋寒碜——她的身材很高挑,腰细。流水肩, 标准的美人颈……不过,这也是其次, 最最引以锦绣这个老母引以为傲的——就是用她本人的话, 她的这长相身材比例实在过于标准——标准得,如果砍断胳膊, 就成了传说中那个鼎鼎有名名的“米洛的维纳斯”女神雕塑。
谁是“维纳斯”?为什么要砍断胳膊?
诚然, 锦绣无法听懂, 谁也无法听懂。就连同床共枕那么十几年的糙汉子将军丈夫,也无法听懂。
锦绣母亲口辞里总有一些奇奇怪怪、任谁也听不懂的怪词儿。
像什么“科学”、“民主”、“新潮社”、“北京大学平民教育讲演团”、“妇女解放运动”……以及她动不动就爱挂在嘴上的——她的偶像——“孙中山老先生”等等。
除此,锦绣的母亲还会跳舞。
时下,宫廷里最为流行的,莫过于舞动轻甩长长女人水袖的“翠袖红裙折腰舞”、“凌波舞”、以及“白纻舞”……可是,锦绣母亲却不跳这些,柔韧的身姿和线条,长胳膊、长腿、长脖子,外加一个好看头型,脚尖立地,一腿支撑,另一腿往后高高举起,或是劈个腿,开个叉,转圈,再转圈儿……然后,轻轻盈盈,回眸一笑,得意洋洋地冲她女儿锦绣解释着说——她的这舞,叫做“芭蕾舞”。
“‘芭蕾舞’是个什么玩意儿?”锦绣问。
曾经,她被那母亲优美轻盈的舞姿一时迷住感染——或者说,她是想让母亲给自己做一套同样轻盈漂亮的白纱裙子,那样的平底柔软、可以把脚尖立在地上的好看鞋子。
“不行!”锦绣母亲回说:“你没有这个天分!—— 所谓‘开绷直立爹妈给’,可惜了,你没有遗传老娘这样的天然优势——这舞,你跳不了!”
锦绣,其实何曾有多想跳那个舞啊?压肩、把杆、压腿、劈腿儿实在太辛苦太吃力。她想的,不过就是能穿上那样仙女才穿的白纱裙子而已——
锦绣母亲自己给自己做的,白纱裙子。
……
卢府整个上下一片骚动。
锦绣的这个老娘来时——是的,卢府的当家主母卢老太太——自然躬行有礼、一路携着家中女眷微笑相呈地亲自迎接过去。
屋顶的夕照就快隐退,蕴着一派诗礼书香的卢家大宅子,白墙黛瓦,微茫见星。
卢老太太笑:“原是亲家母和亲家公光临大驾寒舍!——呵,怎么都不吩咐下人们早通知告诉一声,瞧,这刚过饭口,酒席都来不及准备,亲家公和亲家母本来就不常来,这一次,怕是疏了礼数,招呼不周了!”
如此,招呼一番。
而那天的卢老夫人,穿的是一件儿藏蓝色凤鸾云肩通袖妆交领长袄,配一条老气横秋的黑褐色马面裙子。手捏着一方软帕。脸上微笑极其适度,不太多,也不太少,像早练了无数次,量也刚刚恰到适中。身子端然直立,足立得平平稳稳地,仿佛不那一番态势——尤其是,锦绣母亲这个京城里鼎鼎有名的“老妖妇”、“老妖精”跟前儿——非如此,彰显不出她们卢家女人的端庄、优雅与风范来。
卢信贞和孟静娴除此也站在一旁。
孟静娴穿的是一件半新不旧杏白云肩通袖素花对襟短袄,黛紫裙子,寡妇打扮,极其温婉有礼向陈国公夫妇福了个身:“亲家夫人,亲家老爷……”
话音一落,随后,她们府上的三姑娘卢信贞瘪了瘪小嘴,也极为心不甘情不愿弯腰福了个身:“亲家夫人,亲家老爷……”非常傲慢地,接着,微地一冷哼,用她,只有她和孟静娴才听得见的嗓音:“呵,真是有其父母必有其子女——来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就这么横冲直撞,天也晚了,还要不要人睡觉?!”
孟静娴忙扯扯她袖子:“嘘,三姑娘!”意思是,仔细别人听见。
陈国公夫人倒没拿一双眼睛去瞧卢信贞,嘴角浅浅一勾,把她这亲家太太卢氏上下一打量,开门而见山。
她问:“诶?我们家霏霏呢?怎么不见?——这孩子,真是奇了怪了!如今嫁了人越发是有规有矩了,见我们这个做母亲父亲的来,也不出来见见,这……这还真是越发孝心过了头!”
装模作样,嘴上,虽然是骂,言辞口吻,却是无尽宠溺。
是的,她这一趟来,一半是因为——锦绣的贴身大丫头春儿,在锦绣去了一趟春台戏院,后又听说被她的姑爷卢信良那样一番“逮捕”捉了回来之后——卢信良便把锦绣关进了书房卧室,还上了门锁,说什么要好好惩治调/教一番。春儿担心出事,立即差人告知给国公爷和国公夫人。
两个人一听,尤其是陈国公夫人,这还了得,当下大怒,说什么也要亲自来跑一趟。
国公爷道:“不去!夫人要去,你自己去便是!多大个事儿嘛,我看,就我们那霏霏宝贝儿丫头的性子,这姓卢的能治得了她?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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