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红毕竟是女儿红,更何况是两坛。
客店中某一张桌子旁坐着三个人。陈大肚子趴在桌子上打着呼噜,右臂本来绕着那一坛未开封的酒,因为睡着,翻了几个身,换了几个姿势,手也将酒坛放松开了。
王眯子仍然用手死死按着泥封。小眼睛自打刚才开始就滴流滴流转了半天。
“我说你们三个还能有点出息不?你们从上午开始在这喝酒,你们看现在都是什么时辰了?你们白吃白喝骗人家过路人我管不着,也不想管!可是你们得把我这客栈需要的酒菜牛肉按时送来!要不然我明天让打尖住店的客人喝西北风啊?!”
茶伐客栈的伙计申斥着三个人。但三个人却没动--陈大肚子醉倒在桌子上;王眯子手按着酒坛子,生怕一松开被伙计抢走;哑巴看两人不动,索性自己也不动。眼睛直盯盯看着前面不知在想写什么。
但这伙计却有些熟悉--分明就是昨晚招呼客人倒茶的伙计。
这伙计看起来永远会在肩头搭一个沾满油污的白毛巾,但是昨天的伙计比今天的伙计显得狡黠,如果仔细看,手指也比今天更加纤细修长。一个人断不会在一天之内发生气质上的变化的。
昨天的伙计也绝不会如今天这般咆哮:“我说你们三个,还能不能在我这店里干下去了?干不下去,马上给我卷行李滚回漠北老家捡牛粪去!”
伙计真的生气了。每天招呼南来北往的人难免会遇到个别难伺候的客人。
客人刁难,他得伸出双手,还得手心向上全都接着。人家冷屁股对着你,你还得笑着脸贴过去给人家赔不是。
人都需要发泄。如果发泄的对象不是你的上级,那就是你的下级。
而且今天早上伙计醒来却不知怎么竟睡在房顶上,身上的衣服全都不见了。
“一定是那三个东西干的!正面不敢对我怎么样,肯定在我昨晚的饭菜里加了料了!这几个王八羔子,年纪不大,越来越放肆了。看我怎么整治他们!”
伙计已经愤愤地想了一天了--奈何客人实在太多,招呼了多半天,临近擦黑这才有空骂了三人一顿。
陈大肚子,王眯子,和哑巴负责给客栈从望月镇运送蔬菜,酒肉,杂物等客栈需要的物品。都是头一天下午出发,第二天天蒙蒙亮就会回到客栈。
因为今天陈大肚子喝多了酒,王眯子也喝了一点,因此耽误了行程。哑巴从头到尾都没有喝酒。但并不是哑巴不喝酒,而是哑巴太能喝酒了。半坛子女儿红下肚面不改色心不跳,跟喝水一样。既然喝酒跟喝水一样,那何不去喝水?陈大肚子和王眯子当然也想到了这点。
伙计也因为三人耽误了行程恰好找机会骂了三人一顿,一下子神清气爽了。继续笑着脸招呼着客人。
其实客栈距离望月镇不过五十里路,只要脚力稍快一些,现在出发趁天亮之前也是赶得回来的。而且就算耽误一天,客栈的米粮酒肉也够对付一天。
“二哥....二哥..”是哑巴在叫伙计
因为伙计也叫‘店小二’,因此三人都管伙计叫‘二哥’。虽然他们也不知道伙计的真实年龄,但是自打见到伙计的那一天起就叫‘二哥’,叫熟络了,就索性不改口了。
伙计抖了抖毛巾走过来。
“什么事?没什么事就赶紧赶车出发!”
伙计对哑巴倒是向来很好的。因为哑巴从不多嘴。而且很听话。领导都是喜欢不多嘴又很听话的人--尤其这个人还不聪明--起码是看起来并不聪明。
哑巴话很少,而且一旦说话,语气都是一样的,那种淡淡的--
“从前都是眯子赶车,肚子装货卸货,现在肚子喝醉了,谁来装货卸货?”
伙计听着这个傻问题,暗地里偷偷笑了几下。但没有表现出来。
“眯子赶车,但是装货卸货的时候要停下。所以眯子也可以卸货。而且,而且你呢?你们天天送货,你都做什么?”
伙计看了哑巴好几眼,才问到。
“我负责看东西。”
“看东西?看什么东西?
“眯子赶车,肚子装货和卸货,没有人看东西。我,就负责看东西。”
伙计反应半天才明白过味来。使劲忍住笑,只是抽了抽嘴角。
但是明显有人憋不住笑。
三人都听到有人在客栈角落里笑。
循声望去,却是一个乞丐,坐在地上边笑边用手使劲捶打着地面,仿佛这样才能让他止住不笑。
如果是旁的客人,伙计一定会小跑着笑脸迎上去,附和一下客人。
但笑的人是一个乞丐。事情就不同了:
“唉唉唉,那个叫花子,说你呢,对就说你呢!”
说了好几遍,乞丐才抬起头。竟是一个年轻人。
“你你你笑什么笑?你在我这混吃混喝有两个月了,早就想撵你走了,走走走,别耽误我做生意,扫了大伙的兴。”
伙计眉毛一立,脖子一歪,边说边用手不耐烦地比划着。
哑巴却在一直看着乞丐。一直盯着,一直盯着。
盯着盯着,哑巴幽幽开口道:
“二哥,王眯子赶车,我看东西,这个人装货卸货,准行!”
“就他?这个叫花子大上个月就来这里了。开始在客栈外面要饭,后来我看他可怜,在屋里给他一席之地。没想到这王八羔子赖在咱这里不走了。你们三个羔子还能帮帮忙,他是一点忙也帮不上,身上都有酸味了,耽误了我多少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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