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奕衡连连应好:“你快抓药,快。”
有了刘氏上回的事,穆明舒生产的时候便格外小心,药是温子然亲自抓的,起了红泥小炉子就在院子里头熬,不一会就满院子的药味熏得人难受。
如今整个睿王府都有嘉文帝派下来的人守着,王府里头还有赵奕衡自个的人把着,自是不怕还有人会趁机做出甚个害人之事。可尽管不怕,他还是事事小心,如今整个王府都叫他下了禁令,不得吩咐都不准出屋子,他自个的墨韵堂里头也不过留了春夏秋冬几个,别个都叫打发回自个屋里头去了。
温子然亲手熬了药,叫问夏往里头送,看着穆明舒喝完了,这才将药碗送出来。
穆明舒自个也发觉不对劲了,她瞧着刘氏那会生产,哪有似她这般轻松了,可此时此刻她也不好多问,只得皱着眉头将一碗催产药喝得一丁点都不剩。
一碗药下肚,并没有多久就开始发作了,下腹一阵一阵的疼,疼过了又好一会,好了一会又继续疼。穆明舒自觉自个是经得住疼痛的,可叫这一阵一阵的疼痛也折磨得鬼哭狼嚎。
赵奕衡站在窗柩下头,急得屁股冒烟了,又听着穆明舒惨烈的叫声都恨不得一头钻进去替她疼了,只得不住的扒在窗柩上同她说着话儿。
穆明舒叫那股痛折磨得死去活来,将将过得一个时辰,她便觉得好似过了一辈子似得,稳婆不住的在身边安慰道:“无事无事,痛过就好了。”
可内检好几回,穆明舒的宫口才将将开得半指,几个婆子略一思量还是叫温子然熬一副加重剂量的催产汤灌下去。
温子然闻言,眉头蹙得越发紧,同那几个婆子说得一声,撩了帘子进得产房里头给穆明舒把了一回脉这才又出来重新抓药熬药。
赵奕衡显然急得不行了,还叫墨石来:“去,拿本王的令牌去请太医院善妇产科的太医来。”
墨石领命而去,温子然熬了药还叫问夏送进去,穆明舒疼得力气都没有了,还撑着身子将一碗药喝得见底,回头又叫问秋送了回饭进去,也还逼着自个就着汤水吃了一碗下去。
这一回温子然的药剂显然下得十分够,穆明舒痛得翻滚,要不是想着肚子这孩子,她都想干脆死了算了。
整整折腾了一夜,穆明舒的宫口才将将开得三指,而她自个也险些痛得晕了过去。
刘氏昨儿夜里就听了信,早上派人过来打听一回,听说还未到时候,还同穆明洛一块去弘法寺拜得一回菩萨。
到得午时,温子然同太医院请来的吴太医一前一后的从产房出来,温子然神色冷峻一言不发,吴太医身上的冷汗却不住的冒,说话的声音都还带着颤抖:“王爷,生不得了,如今只能舍一个,你是保大还是保小?”
保大人还得灌碗药下去取了腹中孩子的性命,再叫稳婆慢慢的将孩子的尸身搓出来;保孩子便是划开妇人的肚皮,直接将孩子从里头抱出来,这妇人便也没得用了。
赵奕衡听得这一句,险些站不稳,吴太医又道:“王妃难产,再这样生下去,大人同孩子一个都保不住。”
赵奕衡身子忍不住的发抖,这样残忍的决定叫他如何做得了,他对穆明舒的情谊真的不是随口说说的,那孩子叫她揣在腹中两百多个日夜,便是没有感情也处出感情了。
如今叫他舍弃一人,他如何做得到。
温子然神色复杂的看着赵奕衡,谁能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莫说是赵奕衡,便是他这个局外者都做不得这样的决定。
院子里头静悄悄的,只听到穆明舒偶尔在产房里头发出的细微痛呼,赵奕衡红了眼,想要闯进产房里头,可脚步落在门槛上还是硬生生的收回了,他两步走到窗柩下,隔窗同穆明舒道:“娘子……”
他的声音咽哽,只开了个口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却听见穆明舒沙哑着声音道:“赵奕衡,我想求你一件事儿。”
“你说,你说,别说一件,便是十件百件我都应,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
穆明舒躺在屋里头,眼泪儿就不争气的流下来了,她的手摸着依旧鼓鼓的腹部,神色万般的复杂,道:“我希望,希望今后不论发生甚个事,你能替你保住穆家人的性命。”
她重生一世,目的也只有护住穆家人一个,如今她便是要死了,也不知晓日后到底是何光景,却还是希望赵奕衡能看在她的情分上,日后能尽他最大的力量保住穆家人。
不要高官厚禄,不要加封进爵,只要留住一条命,便是过上普通百姓的日子也足够了。
赵奕衡在外头忍着心里的难受,咽哽的应下来:“我答应你,只要我活在一日,必叫穆家平安喜乐。”
穆明舒的眼泪越发流得厉害,她拿手背抹了一把,故作坚强的道:“谢谢你。”顿了顿又道:“我希望你能留下孩子,他是我生命的寄托。”
赵奕衡站在窗柩下久久不说话,指甲深深抠进窗柩里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半响才道:“保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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