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大声问,你会种啥地?
我说,种麦,种菜,种啥都会!
母亲奶奶他们都劝我不要再争了,回学校上学吧。
我拗住劲了,说不上就不上。我已经十八岁了,在美国象我这样的青年早就出去自食其力了。
父亲累了,不再和我争吵,说我既然不想上学了,那就在家干活吧,他说粪坑里的粪该出了,让我把粪肥出完,拉到麦田的地头。
我说中,我能做到,只是力气活。
爷爷说帮我,我不让,我谁也不让帮忙,我赌气。
母亲哭着说我小时候很听话,村里邻居都夸我懂事,我咋大了却又不听话了。
母亲误解我,我感到很委屈,但我相信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和孝心,最终母亲会理解的。
我套上架子车,准备好粪叉和抓口,去出我家院里的那个大粪坑。以前院子里喂了两头猪,猪粪和院里的垃圾都堆在了粪坑里,满满的。
我以前干过这些活,并不陌生,只是当时我只是给父亲帮忙,当他的助手,而今天我要独立做事。
我把粪坑里的粪土一叉一叉的装满车子,坑里的粪臭气扑鼻,我很疑惑,粪土那么臭,它进到田里却会发生奇妙的化学变化,田里长出麦子,麦子做成香喷喷的馒头。
我拉着沉重的车子,从村里拉到村东头的田里,路上,村里人见我就问,咋不上学去,我说我请假几天。他们都说我很懂事,很孝顺,我很自豪。
我不能象父亲那样用力一下就把粪车锨倒,我只能先把车子的重量减轻,然后再把车子锨空。
我一车车的工作,我充满了力量。
母亲和爷爷要帮我,我不让,要我休息休息,我不休息,我不累。
我拉了四车的时候,看到粪坑里几乎还是满满的,我怀疑这个小池子咋会盛这么多垃圾。
我感到肩膀磨得疼了,手也磨红了,力气也不象刚开始那样充沛了。毒辣的太阳晒得我混身流油。
中午吃饭时,母亲劝我不要赌气,下午不要再干了,回学校吧。爷爷奶奶和大娘都过来劝我。
我不说话,端着饭碗到旁边吃,我不回去,我不上学了,我是认真的。
下午,我继续干我的活,我觉得生活充满很多变数,如果以前,我正在学校读书,在嘈杂的教室,而今天我与臭烘烘的粪车为伍,我没有仇恨生活,我只希望能够改变它。
我记得以前跟父亲同样干活时,出这一粪坑粪,只用了大概7车,而我今天拉了1o车了,粪坑还没见底。
到做晚饭的时候,我终于干完了活。
我为此付出了代价,我的手磨了几个水疱,肩头的皮肤磨破了,火辣辣的疼,脚底也磨了几个水疱。
吃饭时母亲看到了,心疼得流泪,倒了一些白酒帮我搽洗,我说没事。
父亲从工地回来了,他给我一个破烂的小本子,让我算算这一天的工钱。
我翻开帐本(姑且这样说),对去年的一个一个项目的核算。
我家四口人,5亩2分地,7分菜地,麦地3亩半,收麦子245o斤,每斤5毛3分钱。
种小麦用底肥21o 、耕地6o 、种子6o 、播种费4 元、浇水9 o 、打药45 元、追肥114 、收割打场6o 、缴公粮52o斤;后面还有玉米的收入和费用,还有修路费、盖学校集资费、打井钱、架电线钱、栽桐树钱,还有我和妹妹的学费和口粮,还有亲戚邻居的红白事钱,还有母亲的药费,还有向亲戚邻居的借款,等等。
我算不准了,这根本就没有我和父亲往地施肥,母亲去田里打药浇水的工钱,我们的劳动都是没有价值的。我越算越悲哀,我发觉生存的艰难(这根本就不是生活,仅仅是生存)。
父亲点燃一支烟,他很长时间没有抽烟了,他说为啥有一点办法也要供应我和妹妹上学,种地没有一点出路。只有没本事的人才拴在地里种地。他不希望看着儿女也过他们的生活。
我看到父亲的眼睛湿润了,他被太阳晒的黎黑的面孔布满哀伤。在母亲病倒去医院抢救的时候,我没有看到父亲象这样伤心,不一样的伤心。
我真是不争气,我发觉我的泪水真的不值钱,又止不住的流出来,我说明天我就回学校。
我很自私吗,我只在乎自己的感受,没有考虑父母的苦心。我活着不仅仅是为自己活着,还要为左左右右的人活着。我理解了人的社会含义,人,是各种社会关系的总和。但人确实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东西,父母抚养我长大,十几年的心血我都能深深体味,对父母的付出,我有义务要回报,让父母欣慰,让父母不再整天操劳,让父母以后的生活更好一些。
今天,我上了一堂劳动课。劳动是光荣的,更是辛苦的。世界没有了劳动,将遍地荒草丛生。没有了劳动,吃的、穿的、住的、行的、玩的等等,都将不复存在,生活也无法五彩缤纷。可是,劳动的价值又有谁来评价呢?就象农民种麦子,从种到收辛辛苦苦,付出的劳动不可谓不多,可仔细算算,加上工钱种麦子还要赔钱!劳动的价值从哪里得到体现了呢?
父亲的命运如何改变?我的命运如何改变?中国农民的命运如何改变?书上说劳动能创造一切,可是我的爷爷我的父亲劳动了一辈子都没有改变生活啊?
某月某日 天气:晴 心情:无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我常常这样想,这并非什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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