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乘风应诏进入严祈的车舆时,严祈正在颌首沉思。袁乘风不敢打扰,亦没行跪拜之礼,只是静静地伫立在一旁。
“国师来了,想必知道找你什么事情吧。”许久,严祈才从沉思中回到现实,目光深邃地看向袁乘风。
“问国运。”袁乘风简短有力地回答。
“有时,孤倒真希望你是个半仙,能预知未来,占卜吉凶。算算吧,中州国祚几何?”
袁乘风拿出随身携带的蓍草茎,数出四十九根递给严祈。严祈按照袁乘风的要求,将四十九根蓍草茎任意一分为二,其中左手一份象“天”,右手一份象“地”,又从右手任取一根蓍草茎,置于左手小指间,用以象“人”,形成天、地、人“三才”的格局。
袁乘风以四根为一组,分数严祈左右手中的蓍草茎,通过三演十八变得出卦象后,立即拜倒,喜色道:“恭喜陛下,按卦象来看,中州国祚绵长,尚无须臾之忧。”
“那依国师所言,孤此次御驾亲征,应该大吉才对,为何上次卦象大凶?”严祈不解道。
“国祚绵长与此次出征并无相干,依上次卦象、天象来看,当属不吉,加之风折帅旗,只怕此次出征要损一主将。”
严祈知他口中含糊的主将或是自己,但却有所忌惮,不愿明说而已。严祈虽然不喜异术,但此刻却也不免一喜一悲,喜的是中州国祚绵长,悲的是若真如他所言,只怕自己寿数将尽。
“国师,在你看来,诸子当中,谁有望荣登大宝?”严祈沉吟许久,问道。
“在大多数术士看来,命运在出生时便确定了,是为天命,但却不知除了生辰八字的天命,还有随命一说。诸如秦将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军,项羽坑杀二十万秦卒,难道这些降兵都一样的天命?其实不然,天命并非最大,最大的是随命,后天的际遇也能改变一个人天命。窃以为,诸公子尽皆陛下血脉,谁人不可荣登大宝?况且,这后天的际遇又有谁能说得清,只怕陛下心中亦难以决断。”
严祈知道袁乘风每日一卦的习惯,说是过多泄露天机有损阳寿,但也不免有些故弄玄虚的意思。此刻,见袁乘风不愿多说,也不愿勉强,但却正如袁乘风所说,在他的内心深处,亦难以决断。
严祈有四子二女,嫡长子穆王严茂、嫡长女真定公主,均为昭后所生,严茂年仅八岁,难堪大用,出征前严祈让严茂监国,其实只是形式而已,政事主要由宰相房增、枢密使姜庆初、三司使苏可贞等人决断。另有丹阳公主,生母敬夫人,一年前出嫁上虞国太子林弘景。
庶长子惠王严昂,为荣夫人所生,虽然精通政务,但性格内敛阴鸷,心胸狭隘,并不为严祁所喜。
庶次子贤王严卓、庶三子宣王严湛均为华夫人所生,但性格迥异:严卓老实愚钝,实非君王气象,两年前便被分封至边陲重镇碎叶城,西御高昌;三子严湛,为人豪侠,不欺暗室,文韬武略更是矫矫不群,严祈虽钟爱此子,但奈何其母华夫人先在庶人府为奴,后又在同安长公主府为婢,且为夷族,出身低贱,先前只为少使,后母凭子贵,封为夫人。
若按立长立嫡的规矩,自然穆王继位,但严茂年纪尚幼,严祁迟迟未立其为太子。此番出战北梁,为防不测,立年长者为太子更利朝局,如此来看,严昂、严湛均是太子的合适人选。严祈更偏向立严湛,但因严昂近年来不顾“亲王不得私交外臣”的祖训,身边聚拢着一批文臣武将,云州节度使赵拱与荣夫人又是兄妹,且握有重兵,北拒强梁,心中不免多有顾忌。
袁乘风随命的说法倒也让严祈心中释然,何必过于纠结,随命重于天命,只看三子后天际遇,水到渠成亦非不可。若此番可却北梁,待得穆王年长,自然可立其为太子;但若真如袁乘风所言,自己殒命与此,立严昂或是严湛为太子,则更利朝局。只是自己虽倾向严湛,但此子也过于豪侠,不及严昂城府,能否赢得了这大争之世?
袁乘风策马前行,在行伍的最前面,看到严昂、严湛正在并马前行。没等袁乘风到近前,斜刺里杀出两匹快马拦住去路,马上分坐两个铁塔般的汉子,一个手拿双锏,一个手拿青龙偃月刀。
严湛回头,看见袁乘风,对那二人笑道:“这是袁国师,张桐、赵柯不得无礼。”二人方才勒马,让出一条道来。
袁乘风来到近前,笑道:“惠王殿下,这二人是什么来头,微臣倒从来没有见过。”
严昂笑道:“国师能知前五百年、后五百年,怎么两个汉子的来历都看不出来?而且,你问本王更是问错人了,这二人是三弟的随扈。”
严湛坐在马上,对袁乘风轻施一礼,笑道:“兄长说笑,国师勿怪。师尊知我出征,从帮里挑选出十二位身负绝技的英雄好汉,随我一道共赴边关,更是交代张桐、赵柯二位兄弟要贴身保护好我。其实我的功夫也不差,那需要他们这样像保护孩子一样跟着。”
严湛身着白色战袍,飘带随风轻飘,显得那么俊朗飘逸。袁乘风觉得一阵温暖,在这世上有一种人,即便只见过他一面,你就不由地喜欢他,想要亲近他,仿佛他的身上有特殊的人格魅力。无疑,在袁乘风的眼里,宣王严湛就是这样的人,他虽然有着高贵的血统、优雅的气质,但这却永远不能阻碍他带给你的亲和力,和他在一起,你感觉彼此是平等的,没有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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