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头顶轰然一句:
“你是谁家的女儿啊?”
我愕然无比,抬头对上一双目光炯炯的眼睛。可未及我做出反应,身子突然被抱离地面——又是老家院。他气喘吁吁地赶来,面色煞白,把我放在身后又不断对着那神武公子磕头赔礼:
“稚子顽皮,冲撞了秦王殿下,请殿下恕罪!我家将军出门赴宴,不知殿下到来,已派人去催了,正在路上!”
我这才知道,神武公子是原是一位殿下,秦王殿下。
后来,老家院将我看管得愈发紧了,大概是因为这件事吧。我也再未见过他,日复一日,庶几淡忘了。
春天一过,暑气渐升,我的九岁生辰也到了。记事以来,每年生辰老家院都会去外面买上一两样精致可口的糕点给我吃。那天晨起我依旧期待,然而,从鸡鸣等到日出,都不见老家院的身影。我出了阁楼去找他,一路过亭台穿廊庑竟见不到一个人,整个敬府像空了一般。我不知所以,只隐约间听见前院方向传来阵阵哭嚎,便狂奔而去——映入眼帘的场景,令我此生难忘——我魁梧高大的父亲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穿戴全副甲胄,手中握着长剑,已经死了。崔氏夫人跪在父亲的尸首边,发服凌乱,颜如死灰,泪珠一颗一颗地往下掉。周围遍地跪满了姬妾下人,老家院也在其中。
那一刻我是懵的,脑子里只回荡着一个声音——我没有父亲了。即使我从来没有拥有过他,但,是我父亲的那个人,死了,永远没有了。
“把那个贱婢带过来!”
惊觉一声怒喊,我已被两个小厮架起来送到崔氏的脚下。正要抬头的时候,却被她紧紧揪住头发拎了起来,瞪着我像要吃人。我虽被她打骂惯了,但不知道她为何要选这个时候这样。然而她接下来说的话竟成了我此后刻骨入髓的梦魇。
“下贱的东西!你根本不配来到这世上!你一出生,你那妓子母亲就死了,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你克死了她!九年了,今天又是六月初四,你看啊!你的父亲也死了,你又克死了你的父亲!是你天生带来的晦气毁了这个家!克父克母的畜生,我不会饶恕你!”
我清晰记得她说这话时候的神态,一个字一咬牙,眼球暴突出来,脸上的肌肉在发抖,简直是个恶鬼。
这之后,她叫人将我毒打一顿扔到了大街上。她说反正长安已经乱了,不会让我轻易死去,要让我在兵荒马乱中被践踏而死。老家院不顾一切地阻拦求告,被她一脚踹倒撞在墙角,竟一命而亡。
我无可选择,就是这般第一次见到了长安城的模样。传说中的人流繁华变成了铁骑穿梭,诗篇中的碧树银台,烟水明媚变成了凄凉凋敝,天昏地暗。我忍着剧痛战战兢兢地贴着墙根慢慢挪动,像畜生那样趴着挪动,不知在哪儿亦不知命剩几时,恐惧而绝望。
但,这可怕的景象仅仅持续了三天,三天之后,街市人流就渐渐复苏了。
我有幸,活了下来,开始流浪。睡的是小巷破庙,吃的是酒肆后门倒掉的残羹冷炙。还为便于行事,改扮了男装。漂泊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第二年的春天,我因偶然在酒肆门前制服了一匹狂躁的马儿,被一个中年男人叫了过去。他很友善,见我饥饿就给我买了肉饼,先夸我小小年纪竟懂得马性又说我资质不错,得知我无家可归后,竟让我以后跟着他,会给我口饭吃。我不假思索一口答应,也不问他是谁,心里想,就赌一把吧!我这微贱的小命,还能怎么样。
我跟随这中年男人进了开化坊一户富贵门庭,才知晓他就是这府上养马的奴仆,名唤沈忠,而府上姓萧,老爷萧瑀是当朝宰相。
于是,我就在这宰相门第里做了一个马奴。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是虚构的,她的父亲却是有其人的,历史的背景我不敢擅改,但小说的创作也是需要杜撰的,希望各位读者们对作品宽容一些。多谢,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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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山驿萧萧初见梅
惊蛰时节的长安极爱下雨,以前不觉,这两年来却皆如此。雨也不大,有时三点两点,伴着微凉的轻风抚在脸上,竟惬意得很。故而每逢这时节又空闲时,我最喜坐在马厩里拴马的横杆上,荡着双腿,仰面迎雨。内心能得到一晌温存,让我暂忘那个梦魇。
两年来,当初带我进萧府的忠叔将他平生所学的养马之术都传授给了我。我不才,学得还算不错,经常能得到他的赞扬。他这个人,一如其名,忠厚憨实,待人友善,虽大字不识一个,却精通养马。无论什么样的马,一经他手□□喂养,匹匹都是骨骼精壮,毛色亮泽。主人家骑出去,不知添了多少脸面威风。
又是一个微雨的午后,我同忠叔一块吃了饭便匆匆要去马厩享受片刻,但他忽然叫住了我,神色有些反常。
“你先坐住,我有几句话要同你讲。”他抬手一指身侧,声音有些沉沉的。
我没见过他如此状貌,心中也有些没底,便回身端正坐好,忖度着问他:“忠叔,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忠叔摇头,眼角带出一丝笑意,道:“没有,阿真啊,你做得很好。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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