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不如死。
她自是一阵发狠一阵发呆一阵心悸一阵心死,幽幽哀哀胡思乱想,便难辨时
辰。渐渐觉着腹中饥饿起来,抬头观瞧,那天窗外似乎夜色渐深,才要起身去门
边测听,忽然那屋门外哗啦啦有人解锁之声,又是吱呀一声,那扇小木门却由外
头开了,但见一个三十岁左右之锦袍官员,一手挑了个灯笼,一手托了个食盒,
进得屋来。她天性气傲,便忙抑制了心慌意乱,冷冷瞧着是何人又是怎生发落自
己。
那官员却只是向后摆摆手,身后便有随人又关了那么小门。再几步台阶下来,
将那灯笼在一旁搁了,将食盒铺上四方桌,轻轻掀开,却是一方酒壶,一盅小杯。
取得出来,摆布好了。才抬眼上上下下周周正正看了看三姐,倒不凶怒,淡淡一
笑,才缓缓道: 确是个娇俏白净的女娃……能在园子里安生度日供奉王爷,虽
不荣耀节烈,也是富贵精致的……偏偏要走这不识倒起的绝路,倒可惜了……
尤三姐虽不识得,想来亦是弘昼差来审她的官儿,心中竟是羞恼,一不跪二
不起,亦不回亦不辩,强自定了定神,勉强压抑了扑通扑通乱跳的心窝儿,侧脸
低头只以目视地,也不理会他。
那官员却自顾自斟一杯酒,把玩着杯盏,只是笑着细细瞧着尤三姐。两道目
光自三姐身上游走扫荡,毫不避讳亦不遮掩,只管大咧咧在三姐那露着雪白的脖
领、端坐更显柔美的腰臀、小小俏翘的秀足上细品,倒似在瞧什么古董字画一般。
再慢慢收敛目光,在那三姐的一身杏花雪衫遮掩的胸乳处细细观瞧。三姐今日穿
戴虽非妩媚暴露,只是青春年华妖娆体格到底难凭一件秋衫遮掩,那裙衫上纹得
细密的杏花花瓣儿,倒随着少女胸乳曲线起伏坚挺,仿佛添了几分春色灵动之气。
三姐被此人目光一绞,到底觉着了,俏脸儿 腾 得一红,竟是本能微微弓了弓
身子,舔了舔粉唇,倒似是找话头引开此人注意力一般,心一横,胡乱随口斥道:
你又是哪里来的阿物儿?本姑娘稀罕你来可惜?
那官员嘿嘿一笑,又抿一口杯中酒液,才笑道: 小姓冯,名紫英,也是和
亲王府的门下,论起来,和姑娘倒不是外人,一般儿皆是王爷的奴才。只是…
…我还是三品詹事府正堂掌事,王爷亲赐差事来办姑娘的事,自然管得问得…
… 说着正经话,却又笑吟吟搁了酒杯,倒以单手托着下巴,依旧如同赏玩什么
物件似的,只管在三姐身上那等美色处大咧咧扫视。
三姐本是个娇蛮的,虽有几分妖艳性子亦知风月,到底一向来也是由人哄着
供着。此时这冯紫英虽无甚非礼行为举动,但是双道目光如狼视鹰眸,任意妄为,
无礼贪视,倒觉着好似是在用眼神脱自己衣衫一般,当真是一时恨恼,粉脸儿堪
堪就憋出朱色来,又惶恐不安,心下只是一个念头: 这贼官儿,怕又是一个不
安好心的…… ,此时自己罪事难明生死,竟然胡思乱想起来: 如今我落得这
般田地,这贼官儿若要……怎么的我……,怕是抗拒不得……,这却如何是好?
倒真不如在园子里候着子临幸,好歹还是凤子龙孙,一般儿左右都是要失身被
污,却好歹我也守了性奴本分,园子里姑娘们岂非都是如此…… 忽然又觉着自
己生了这一分悔意,有些羞恼,又是可怜可笑,事到如今,居然还有这般荒唐念
头,世事又岂有回头之理?不由又狠狠起来: 事儿既发作了,却要担得起,凭
怎么的,也不可让这起子龌龊人小瞧了我去。 她其实内心已经慌乱,凭一股骄
傲稚气支撑着,勉力收敛了心神,似想着一点侥幸,岔开话题一般,咬牙狠狠回
道: 既如此……你便审罢……
冯紫英噗嗤一笑,嘴角一翘,恶恶道: 你个小丫头……好不晓事…… 三
姐听他口风,不由不解,便偷偷抬眼望他一眼,不想这冯紫英依旧只是瞧着自己,
又啐一口,再低了头。冯紫英却已然接着道: 你以为你这点边角事,当真是什
么案子?又有什么可审的?……这里是詹事府,虽是个小衙门,管得也是大内嫔
妃、省亲出入,远戚朝贡,废黜王侯。你便不懂,听着也知本府一天上下理的事,
再小也是朝廷宗室之要务。你么,说到底只是一个小小之王爷禁脔,用身子取悦
王爷一时之乐的女奴,既不守奴道,犯贱私通,派几个小太监小侍卫就处置了,
又有什么可审的? 三姐听他如此嘲讽,想想却也是实情,不由更是羞怒,呸了
一声,转过头去干脆不瞧他。
却听冯紫英接着道: 哦,想来你是想着,以为我还要来问问哪个小白脸奸
夫什么的……哈哈……真是小丫头不懂事,取个棒槌当根针,我这里早已经下了
海捕文书捉拿柳湘莲,一个戏子得罪了王府,你真以为天地三尺能藏个人?地方
上绿林里有的是官儿贼儿留意着好巴结王府……这点子下落,还用得到我来问?
三姐听得又气又苦,本是忍了又忍,听到 柳湘莲 三个字,眼圈儿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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