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凡上点岁数的人,都喜欢细数过去的辉煌——甭管是真辉煌假辉煌,岁月会给人的记忆打上一层特别美好的滤镜,亮眼的地方更亮眼,藏污纳垢的地方干脆变成什么也看不出来的阴影。
饭桌上,权老先生抛开了刚见面时端着的架子,把老兴安的历史又从头到尾给钟寄云讲了一遍。
老兴安的老掌门要数到权老先生的太爷爷辈,是红顶商人胡雪岩周转上海的得力助手,胡雪岩失势前,老兴安奉命远走大马,但在甲午战争时期为船政局提供了不少军备,密切注意国内动向,做了不少贸易生意。到十九世纪末期,甲午战争后再度回归,并且公开支持革命党人,同时广兴善举,打下群众基础。
老兴安跟六虚派搭上关系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此时中国大环境虽然也有动荡,但申城作为冉冉升起的新型港口城市,吸引了不少来自世界各地各方面的注意力。
一战后,纷争未息,各国便从世界的大战场上开辟出了申城租界这一小战场。
“申城当时的形势非常特别,这里可以说是整个中国最混乱同时又是最稳定的地方,各国安插在申城的势力相互掣肘,竟维持了奇妙的平衡。除了生活在这里的中国人。”
钟寄云的筷子刚刚放下,心却提了起来。按照惯例,重要人物要在这种时刻粉墨登场了。
“申城城区作为外国租界,是各方利益冲突中心,发生了很多血案,外国人不好打外国人,只能把中国人当棋子,当筹码。申城,变成了人间炼狱。无数血案在租界外上演,有些街道甚至成了抛尸之所。为了安抚这些逝去的灵魂,我爷爷带着父亲自发地组织了祭奠,并号召有识之士团结起来,抵制洋鬼子暴行。他们也召集到了很多能人异士,其中有一些精通堪舆的人提议修建葬场,改善风水,化解城市里的怨气。”
但见今日申城纸醉金迷,歌舞升平,或许真是当年那帮能人异士的努力起了效果。
当然不是特指调风水的堪舆师。
钟寄云想了想,问:“当时修建葬场的事情,是六虚派的高人?”
权衡正喝水润喉,闻言摇摇手指,徐正因接道:“当然不是,建葬场用不到他们出手,那比杀鸡用牛刀还夸张。”
权衡道:“葬场建好后,收拾了满城散落的尸骸,我爷爷又请人连续做了十二场法事,申城确实安稳了好几年。于是老兴安的大名传遍了大江南北,也传到了六虚派当时的宗主耳中,是他主动联系我爷爷,提出要为申城做风水规划。”
“据爷爷讲,六虚派当时并非凭空摹画,七名六虚派弟子在宗主的带领下,在道场不眠不休推演十八天,才交给爷爷一份详细到经纬度,精确到分钟的规划图。嘱托他无论如何都要遵照图中的设计,来调整申城的风水。把图纸交给爷爷后,六虚派的弟子们凭空消失了。”
权衡说到这里,微喘了口气。
钟寄云趁机插话,问道:“可是老兴安再怎么说只是商行,当时申城多方势力轮番割据,六虚派怎么能断定老兴安的掌柜有能力实现图纸上的规划?”
“这就是六虚派神奇之处了。”权衡不以为忤,笑呵呵地说道,“爷爷当时也很发愁这个问题,到处托关系,走路子。结果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有人主动来找他了。”
“哦?”
钟寄云听的五迷三道,中途也试图站在其他角度分析六虚派的故事,但她发现,所有的分析结果都会落入现实的桎梏,索性放弃用常理来解释,专心听下去。
“袁思成。”权衡念出这名字的时候,眼睛里明显闪光,但钟寄云对这名字无动于衷,让他颇为扫兴,只好主动介绍道,“袁大师是申城近现代历史上第一名城市规划师,经国民政府、日占期政府、民国光复期三届政府,均稳坐申城第一设计师的交椅,94年去世时已有一百三十岁高领。我有幸拜会过他多次,六虚派个种详实内情,也多是他念在我是老兴安后人的份上,才肯同我讲的。”
“袁大师向我爷爷介绍了自己的来历,他算是六虚派的半个弟子,申城筑形的重任他用宗主教授与他的诸多傍身之技方顺利完成。那之后,老兴安成立腾鹰建行,专门收购六虚派宗主点明要特别维护的地产,进行定时翻修和改建,一直到今天。”
这种事年久流传,难辨真假。但老人平铺直叙的讲述里却实实在在地描绘了惊心动魄的过往历史。百年至今,申城的地位特殊,一直像被命名为“世界”的超大号台风的风暴中心,任凭世道多变幻,总能诡异地躲过很多危机。
钟寄云听到现在,兴起一种可能真的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念头。
“等等,我有问题。”钟寄云举起手,“既然六虚派的宗主把图纸交给老兴安,为什么老兴安要另外成立腾鹰来专门维护申城风水格局,为什么这事儿不干脆也交给袁大师或者老兴安自己来做呢?”
权衡和徐正因哈哈大笑起来,徐老怪道:“因为人是会变的呀。”
“为了避免继承人被外在**腐蚀,爷爷和父亲才想出一山二虎的牵制策略。每一任掌门人任期最多二十年,一旦退位,便不能再参与集团有关的任何事务,违者必将遭受天谴。”
钟寄云“呵”了声,慢悠悠地说:“没用,还是出内鬼了。”
权衡顿时怒发冲冠,“图纸只有历代掌门人能看到,掌门人不可能有内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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