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领命去了,马蹄声渐渐远去。顷刻间,十万大军的军营里便悄无声息,只听得到巡逻士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偌大的营帐里,只剩下顾双成一人。取下头盔,卸了甲胄,看着挂在衣帽架上的一身戎装,顾双成心情复杂。雄才大略如皇祖母,掌权二十几年,称帝十余年,也未曾驰骋沙场,这是皇祖母最大的遗憾。虽说为人君者,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无须事必躬亲。但身为女子,行伍是最不便之地,她顾双成此生已然统兵十万,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力挽狂澜,救父皇、平叛乱、安天下,倒也对得起母后“家国双成”之愿了。
今夜不再有急行军,躺在简易行军床上,顾双成却觉得身体似乎还在颠簸之中,这一个多月,昼夜赶路,对体力是极大的消耗。要不是这几年跟着夜平宁学了些强身健体的招式,只怕吃不消。之前的一路上只想着赶路,身子一躺平便能进入梦乡,今日到了京城,纷繁复杂的形势却在脑中萦绕。若是夜平宁,他会怎么做呢?若是他在,他会给她什么建议呢?
寻思片刻,顾双成从床上起身,走到案前,展纸研墨,就着昏黄的灯光,一篇《护国公主告天下书》挥毫即就:
“庆平既归澜照,不问母国之事。惊闻大成父子龃龉,南方宗室为谣言所惑,举兵北上,实非忠臣义士之举。大成顺帝于危难中求助澜照,澜照帝君顾念昔日大成雪中送炭、借兵平叛之恩,应大成顺帝之请,发兵五万以解大成之困。庆平虽归,父女亲情天伦所系,忧思难解,故随军南下,一路得北境忠义之士来附,今集结上京。父子龃龉,顾氏家务,南境诸军,顾氏之兵,今若相伐,实乃同根相煎。今十万大军,西可攻城,南可伐乱,然庆平所愿,唯南境兵息,京城父子言归于好。太子乃大成国本,庆平既归,不问顾氏家务,只求父母平安、母家和顺,余者不问。“
翌日,顾双成拿了这告示让江风去发,江风看完,一脸的惊喜:“公主殿下此招甚妙,防止顾礼反咬一口。臣已着人与顾礼联系,正欲进言殿下,需防顾礼反诬公主殿下狼子野心,不想公主已有准备,不枉大圣皇后和皇帝对您青睐有加。只是……”江风神色有些不自然,望向顾双成。
顾双成听了江风的赞誉也颇为开心,江风是皇祖母钦点办理商号之人,算得上是顾双成的师傅、长辈,能得他的赞誉,要是夜平宁在身边,她定要炫耀一番。此时江风欲言又止,顾双成大方道:“江首辅但说无妨。”
江风这才说道:“只是臣有一问,唯恐冒犯了公主,却不得不说,因为若不问清,只怕此篇告示有损于公主未来的清誉。因此臣斗胆一问:公主当真无意大成帝位?”
皇祖母大圣皇后去后,将商号交与顾双成,因此顾双成与江风多年亦主仆亦友的关系,深知江风行事周全,这些年江风又深得父皇信任,自然事无不可言,因此说道:“本宫无意权位,江首辅知之多年。如今我已为澜照皇后,对这大成江山更是毫无眷恋,只要父皇安好、时局平定,本宫自然返回澜照。”
江风听了此话,声音里透出满意,拱手道:“公主殿下既然心意已决,此篇告示便极为妥当,臣这就广发天下。”语毕,却又别有深意地看了顾双成一眼,这才告辞而去。
几日后,顾礼传来消息,要顾双成只身入宫谈判。石来第一个跳起来喊道:“万万不可,皇后娘娘!您这一去就是肉包子打狗羊入虎口啊。”听得顾双成忍不住嘴角上扬,江风也是忍俊不禁。
顾双成并不表态,只是扫视了一圈在座的朝臣,身上不自觉散发出的威仪感,竟令众人低头不敢言语。此时皇帝生死未卜,太子如此刁难,摆明了挟天子以令天下,如果顾双成再落入太子手中,那他们这群公然反对太子的人便死无葬身之地了。但公主名言要与太子谈判,他们又岂敢说不。
许久不见有人出声,顾双成淡淡道:“若本宫要去,谁有良策护本宫周全?”
“内阁有一计,只是秘不宜宣,请公主殿下允许臣单独报告。”江风抬头拱手说道。
顾双成满意一笑,果然大成才俊,皆在内阁,太子顾礼对父皇放权内阁极为忌惮以致兵变,便是对内阁最大的赞誉。顾双成屏退众人,只留了江风及阁老共五人商议,果然,内阁所提策略,与她不谋而合,更想不到的是,实际上内阁在京城和皇宫中仍保存着相当实力,只是囿于皇帝安危,不敢妄动。
三日后,一辆马车驶入重兵把守的正阳门,一路向北,行到晨晖门,马车停稳,玉烟先下车,掀开门帘,接着顾双成从车内下来,在玉烟和沈林的保护下,迈步进入晨晖门,朝紫宸殿行去。又是紫宸殿,顾双成心内暗道,自从七年前离开皇宫,她就再也不是大成的公主了,两次回大成皇宫,去的都是皇帝接受朝贺、接待外国使臣的紫宸殿,上次是何夜平宁一起,这次是她一个人,但她的身份,皆是澜照皇后。为何女子出嫁,就成了娘家的外人呢?而男子,不论多少年,家庙里总有他的位置。
紫宸殿内,顾礼一脸不豫。三日前,顾双成答应只身入宫,却同时向天下宣告,她以出嫁女儿的身份归宁劝和,只身入皇宫拜见父兄。如此一来,顾双成的安危天下皆知,若是顾双成在皇宫出了什么事,他顾礼便成为众矢之的了。当然他敢兵变逼宫,就不在乎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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