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但我很少与人冲突。然而那天,请原谅——我从未见过那么亮的光头,又淌
着汗水,与太阳遥相呼应,晃得人头晕眼花。于是我就推了他一把。我想告诉他
即便是高中生,也不应该剃这样的光头。他貌似并不同意我的看法,不仅反推回
来,还指着我说:「肏你妈屄!」于是我来了两拳,又跺了两脚。他就趴到了地
上。时值晌午,篮球场像块盖玻片,不远处的食堂人声鼎沸。我刚想招呼大家继
续走,脑后就盖来一板砖。于是我就不知东南西北了。
在医务室紧急处理一下,我被送到了校外诊所。刚缝完针母亲就赶来了。她
发丝轻垂,汗如雨下,砸到我身上简直振聋发聩。在我茫然的目光中,她使劲捏
着我的手叫着「林林」。实在太过使劲,我只好答应了一声。她总算松了口气。
据说板砖最容易把人搞成脑震荡,而后者的一种临床表现就是痴呆。接下来
就是输液,我斜靠在床上,感觉一个脑袋有两个大。情不自禁地,我就想到了被
人开瓢的地中海。进而我想到,老天爷貌似搞错了,要说开瓢,再没有比那个光
头更合适的了。母亲咨询过医生后就平静了许多,虽然还捏着我的手,但她说:
「好了再跟你算账。」说这话时她手心都是汗,丰满的胸部把衬衣撑开一条缝,
似有股热气从中溢出,持续地冲击着我的脑门。我赶紧闭上了眼。在气态的酒精
海洋中,伤口随着母亲的脉搏轻轻跳动。后来就不跳了。
/家.0m
/家.om
/家.om
再后来伤口又跳了起来,隐隐作痛。我睁开眼时发现下体直撅撅的。输液室
的门轻掩。也不知哪来的风,窗帘四下飞舞。母亲就坐在窗外,与陈老师闲聊着,
声音轻柔却清晰。起初她们说着工资待遇,后来就谈到了地中海。陈老师一脸愤
恨:「那家伙在医院里躺了两周,我以为他会辞职走人,嗨,没事个样子。」母
亲叹了口气。陈老师说:「要我说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谁让别人上面有人呢,
这种事连个处分都没有。」我刚要喊母亲换药,陈老师压低声音:「哎,你说你
姐夫下手挺黑的嗨,给人揍成那样。以前我还觉得乔晓军除了有点秃,还勉强能
看,现在咋瞅咋猥琐。」母亲拍拍陈老师肩膀:「你这说哪去了。」
后来两人不知道说起了什么,吃吃地笑了起来。透过玻璃我能看到母亲低着
头,脑后乌亮的发髻都一颤一颤的。也不知过了多久,笑声总算停了下来。陈老
师攀上母亲肩头,声音更低了:「……我看你妹夫那小眼放着精光,不会在打你
注意吧?」「说啥呢,你个死婆娘。」两人扭在一起。「换药!」我梗着脖子朝
外面喊了一嗓子。也许是用力过猛,轰隆一声响,脑袋似要炸裂。
母亲回去给我拿饭的时候,姨父却来了。
他一进门就发出一连串看起来十分豪气听起来却无比猥琐的笑声「哈哈哈哈,
到底是我外甥。早前才听说你和同学干架了,才过了多久,板砖都挨上了。哎哎,
我这话可不是损你,年轻时不挨一板砖,都愧对那青春啊。」
马勒戈壁的,你现在那损样是挨板砖砸成的吧。
我有些心虚地瞅了一眼姨父,他的表情和说话都和往常一样,这让我多少心
安了一些。
姨父点上了一根烟,这时候进来一护士姑娘立刻就嚷道:「病房内不许——!」
一转头间「哦,是陆书记啊。」姑娘那泼辣的模样变戏法般变得谦卑起来,
高八度的音量突然转到了毕恭毕敬的轻声细语,真让我大开「耳」界。
姨父吐着烟没理会她,那护士姑娘说完屁股一扭,屁话没再说转身就出去了。
「我听说你来找了我几次了,有什么事呢?」
我沉默了好一会。这些天找他,我是的确有事情要问他。我不想对他用指教
这个词。但真要到问的时候,我又发现自己无从说起。有些事情心里想,和说出
来是两码事。
之前想要找他找不着,现在想避着他却送上了门。
「那些人为什么这么害怕你?」
「害怕?」
姨父先是楞了一下,很快就哈哈大笑起来。我一脸纳闷,但这种笑声终归不
是什么好事情。
「那姑娘叫邴婕对吧?」
「什么?」
「我说,你那天和同学打架,是因为那个叫邴婕的姑娘对吧?没什么不好意
思承认的,谁年轻时不暗恋过女孩呢。」烟头那炽热的烘炉突然亮了几分,一下
子就把所剩不多的旅程走到了终点,姨父手一弹,烟屁股带着余辉飞出窗外:
「这样说吧。你看,你有想要的或者说想夺回来的东西,对吧?每个人都有。」
姨父挪了挪凳子,靠近了我几分,反射着油光的脸庞上,那本来就小的眼睛
眯成一条细缝:「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需要很多……我不太喜欢说方法,
我一般管这叫手段。你说的害怕,不过是众多手段中的一种。」
「实施手段需要相应的力量,而这些力量总的来说分两种,一种你比较陌生,
叫权。哎哎哎,先别打断我。我知道你不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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