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樊家堡村委每个季度公布一次生产队队员的出工情况,今日是农历三月的最后一天,也就是说又到了公布的时候。下午放工后,队员们回村部院落与记工员田玉安进行核对。
田玉安外表粗犷如猛张飞,却心细于发,当初,村支书正是看中他这一点才安排他当了记工员。田玉安按记账薄上的名字顺序跟队员们逐个核对,轮到比他辈分大的就在名字后面加上个称呼。不管是在田姓家族,还是按庄乡所论的辈分,田玉安都属于小字辈,因此敬称不离口。当他念到一位叫苏兆胜的队员在正月缺勤半天时,遭到对方质疑。田玉安亮出其具体旷工日期后也没有用,这位队员依旧坚称他记错了账。
“正月底你确实旷工了。”夏广美看不下去了站出来证明,“那天上午来集合时,我在场院里碰到你,你提着个包说是要去张家庄看一位生病的亲戚。”
“哦……是有么回事,”苏兆胜讪讪地回应,“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夏广美的名字排在末尾,唐彩虹、田玉玲和杜艳梅的名字靠前并且挨着,核对完出勤情况,三人先行离开。
“苏兆胜肯定会把这事说给他老婆听。”出来村部院落,田玉玲说道,“就他老婆那脾气,不骂广美才怪!”
“广美也是,管这个闲事干啥。”杜艳梅说。
“耿直人就这样,有一说一。”唐彩虹说。
……
夏广美的大嫂挑着一担水正往家走,迎面碰见苏兆胜的妻子。
“有日子不见你这娘们儿了,还怪想你呢!停下来歇歇,啦两句再走!”
“那上学的、上工的都快回来了,得做饭了。”夏广美的大嫂且说且放下肩上的担子,“你是不知道,俺家那个大熊和那俩小熊就像饿死鬼托生的,一回到家就嚷嚷着吃饭,一旦晚了,就都冲我发呜呜!”
“俺家里那窝营生(东西)也这样!我成天像老妈子一样伺候他们吃、伺候他们穿,一个个还嫌好道歹的……家务活儿一点也不轻松起坡里的,可到头来别说是功劳了就连苦劳也赚不到……”
两人将各家“难念的经”热烈地交流一番后,苏妻问道:“你那二小姑子不小了吧?”
“说小不小,说大也还不算大,二十三了。”
“哦,那得找婆家了!——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可不,是得让她找个婆家滚蛋了。”
“你那家二小姑子,简直就是个二青子(愣头青)……”
“嗨!你这个娘们儿你这是说的啥话!怎么还二青子?!”
“你看你护的这个紧啊,你和你小姑子该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好不好那是另一回事,俺家的人说她孬行,外人说她孬,我可不愿意!”
“‘是亲三分向’,这话真是一点也不假。——有给她提亲的吧?”
“啊……有倒是有。——你想给她操操心啊?”
“我笨嘴拙舌的,哪敢揽这差事!再说,你小姑子也用不着媒人,人家跟刘巧儿一样,自己找婆家!”
“那样是怪好,就怕她没有那个本事!”
“实话和你说了吧,我听说你小姑子对田玉安有意!”
“啊?真的?!你听谁说的?!”
“我也不知道真假,反正有好多人这么讲咕。——你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就你小姑子那二青脾气……啊,不是、不是,她要是知道了,真能去给我抄了家!”
……
吃过晚饭,夏广美的大哥夏广发习惯性的又要出门溜达被妻子叫住。“哎,等等走,和你说点事儿。”
夏广发停住脚等着妻子开口,其妻却示意他去盛粮食的小西屋。
“什么事啊,还躲这屋里来说?”
“不能让那两个熊孩子听见!——今下午,我从苏兆胜他老婆那里听说有人在讲咕广美!”
“讲咕啥?!”
“说广美相中田玉安了,对他有意!”
“苏兆胜他老婆跟你说的?!”
“嗯。”
“不是别人讲咕,是她想造谣!”
“她为啥这么干?!”
“广美把她得罪了。”
“怎么得罪的?!”
夏广发于是将昨天下午发生的事讲了。
“敢情那个娘们儿想拿我当枪使啊!她寻思我潮啊还是傻?!”
“算不上潮、算不上傻,半吊子(二百五)一个。”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怎么办?她要是也跟别人这么说就麻烦了!”
“又不能去把她的嘴堵上。放心吧,她一手遮不住天,队里那些人,笨寻思寻思也知道咋回事。”
“就广美那刚直劲儿,知道了还不得气疯啊!”
“给她点儿教训也行,省得再乱管闲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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