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的夏天似乎来得特别早,上午刚过巳时,太阳已变得毒辣起来,热气升腾,把整个晋中大地放入蒸笼之中。蜿蜒的驿道从丘陵中迤逦而来,热浪之中,远远地看不清来路。驿道两旁的庄稼地里,老农早已戴起了遮阳斗笠,铁耙在土里舞动,汗水顺着脸颊滴下。三匹快马从田地边飞驰而过,顿时扬起一片尘土。老农抬头看时,连人带马早已飞奔而去。
为首的快马上,策马扬鞭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幞头青巾,圆领窄袖黑袍,长靿靴紧踏马镫,背上系着一个粗布褡裢,暗红的面庞上一双大大的眼睛略微外鼓,满头满脸的尘土,额头的汗水一直流到下鄂,在脸上留下几路清晰可见的汗迹。后面跟着两个男仆打扮的随从,马不停蹄地紧跟在后面。这个青年是李渊三女儿的家仆马三宝,一个月前受女儿和女婿差遣,从河东赶来晋阳,先行进献李渊五十寿辰的寿礼。此时,马三宝骑在马上,心急如焚,顾不得拭去汗滴,手拽缰绳拼命赶路,心里不时地重现前一晚在李渊书斋受命的情形…
前一晚上,马三宝在留守衙门的客房内刚刚盥洗完,正准备安歇,突然咚咚咚地听到有人敲门,开门看时,却是李渊的贴身侍从李德儿。马三宝与他从小在李府里长大,因此熟识得很,马三宝打趣地说道:“怎么着,这么晚了还有什么好事来找我,莫非知道我要回河东了,邀我到晋阳湖边再夜酌几杯?”
李德儿手提灯笼,立在门口,却是一脸的严肃劲儿,说道:“三宝哥,老太爷叫你即刻到书斋,有要事交待。”
马三宝忙应了一声,边换衣服边思忖着,这么晚了老太爷有什么事呢,白天辞行时不是已经交待过了吗?看着不苟言笑的李德儿,马三宝也不便多问,李府的规矩他是知道的,只好低着头跟着李德儿穿过留守府的回廊,快步向前走去。
刚进书斋门,便见李渊在坐榻上斜靠着凭几,李世民则正襟危坐,屋里的烛光似明又暗,父子俩儿正在说话,马三宝连忙跪下去给两位主子请安。李渊直起身子,摆了摆手,李德儿连忙退出去,吱嘎一声把门关严实了。李渊给李世民递了个眼色,李世民会意地一点头,开口道,“三宝,你是七岁时跟着三姐和姐夫进府的吧?”
“回二爷,奴才确实是七岁进府的。”马三宝一脸迷茫,不知李世民为何提起十多年前的往事。
“我听三妹说,那年突厥兵南下,血洗了马家村,全村几百口人就你活了下来?”李世民和颜悦色地问道。
马三宝眼圈一红,哽咽道:“是的,突厥人一进村,就烧杀掳掠,骑兵冲过来时,我娘把我压在身下,我躲过了一刀,可我爹、我娘和村里的其他人都没了,”马三宝的眼泪夺眶而出,“要不是三娘和柴将军路过村子救了我,恐怕我早就给狼叼走了,”马三宝悄悄地用袖子把泪抹掉。
李世民站起来,走到马三宝身边,扶起他来,说道:“现在,有一封要紧的信要你送回河东去,径直递到我大哥建成的府上,路上不能有丝毫闪失,这关系到我李家百十口人的性命,”李世民目光逼人,寒光闪闪,“你敢不敢拼了性命,完成这个差使?”
马三宝抬头直视李世民,说道:“二爷,我这条命本来就是三娘和柴将军给的,我马三宝能活到今天,咱李府的主子就是马某的再生父母。二爷,我无以为报,这趟差使您就放心吧,人在信在,人亡信毁!”
“好,”李渊在坐榻上一拍靠枕,笑道:“三妮儿和柴绍这些年来没有白养你,也把你调教成了一匹好马,二郎给我说,你胆大心细,我看这趟差使非你莫属!说吧,要多少人和你一起回去?”
“回老太爷,现在世道不太平,时有强人出没于山林之间,路上人多了反而招人注意。送信就讲一个‘快’字,我只带两三个随从,扮做商人模样,选几匹快马,人不解鞍,马不停蹄,两天一夜方可赶回河东。”马三宝向李渊父子磕头一拜,胸有成竹地说道。
“依你!”李世民说道,然后回头对李渊说:“父亲,我看三宝的主意可行,随从由三宝自己在府里挑,我再从鹰扬府里选几匹好马配给他们,明天一早就出发,您看行吗?”
“就这样,”李渊捋了捋长须,“二郎,把给建成的信交与三宝。”
……
给李建成的信里写了什么,马三宝并不知晓,但他明白这封信的重要。因此,自出了晋阳南门,马三宝带着两个随从几乎脚没着地,一路奔来,再热再累也无所顾及,策马疾行,指望着能在第二天日落前赶回河东,把信交到李建成手上。
眼看进入霍邑地界,太阳西沉,丘陵起伏,驿道在沟堰河滩之间变得弯延起伏,马三宝和两个随从也不禁放缓了缰绳,小心冀冀地穿梭在如肠般的山丘之间。突然,马三宝看见前方道路上横躺着一棵合抱粗的大树,连枝带叶把驿道挡了个严严实实,马三宝一拉缰绳,高喝一声“吁---”,马匹嘶鸣,响彻山谷。凑近看时,那大树断处皮新木嫩,刀斧之印清晰可见。“不好”,马三宝心里一惊,“遇到贼人了!”正要拨转马头时,三四十个身着黑衣、头裹黑巾的人从驿路边的小树林里冲出来,手里挥舞着长短不一的陌刀,嘴里咦咦呀呀地乱叫,把马三宝等人团团围了起来。马三宝飞身下马,把褡裢扯开摊在地上,拿出里面的十几锭银元宝,捧在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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