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师父,要不要……去看看?”借着妇人的声音,夏云岚终于长出一口气问。
“好。”夜凝尘低低答应一声,回头抓起床上的黑色斗蓬,也不等夏云岚,径直推开窗子跳了下去。
夏云岚迟疑了片刻,跟着跃身跳出窗子。夜色下的小镇,除了清冷的月光和稀稀零零的灯火外,很难见到什么人迹。
空荡荡的街道上,却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用柔弱的身躯搀扶着一个头发凌乱的中年妇人,正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去。
“娘……不要再走了,跟女儿回家吧……”那少女力气似已用尽,用疲惫的声音对中年妇人苦苦哀求道。
中年妇人恍若未闻,像被什么驱使着似的只管往西边行去,嘴里一声又一声地发出凄苦的呼唤:“福儿……你在哪里?福儿……你知不知道娘好想你……”
这情景看得人心酸,街道两旁偶尔有人打开门或窗子瞧上一眼,却只是睡意朦胧地摇了摇头,又很快阖上门窗。
对于他们,这种情景显然早已习以为常。
夜凝尘先夏云岚出来,却一直站在路边没有动,任那中年妇人和少女从自己身边经过。
“喂——”夏云岚并不是喜欢多管闲事之人,但此刻既是自己提议出来看看,只得加快了步子拦在那母女两人面前,摆出一副行侠仗义的姿态道:“你们怎么了……”
“福儿!”头发凌乱的中年妇人一见夏云岚,口里忽然大叫一声,两眼放光地朝她扑过来。
夏云岚岂能让她近身?本能地侧身一躲,中年妇人扑了个空,顿时跌倒在地,额头上磕出了血。
“娘——”十四五岁的少女一边使出吃奶的力气扶起中年妇人,一边含泪带怨地向夏云岚瞅了一眼。
夏云岚倍觉愧疚,她一向不习惯与陌生人靠得太近,不想自己一躲之下竟使疯疯癫癫的中年妇人受了伤。
“这点儿小伤不要紧的……”夏云岚说出这句话,本是为了安慰那少女,谁知那少女听了,原只是微有不满的脸上竟泛起了怒色,不客气地道:“不是公子的亲人,公子自然觉得不要紧。”
夏云岚尴了个大尬,不由暗悔自己不该吃饱了撑的出来多管闲事。
这时,夜凝尘慢慢走了过来,取出一瓶金疮药递给那少女道:“姑娘,把这药给令堂涂上,不出半日即可痊愈。”
“哦……”少女犹犹豫豫地伸手接过金疮药,拿在眼下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夜凝尘,不知是在怀疑药的功效,还是在怀疑给药之人的意图。
夏云岚觉得,一点儿寻常小伤实在犯不着浪费这么好的药,但她也知道,师父拿出这药,其实是在替她向少女道歉。
“这是繇山最好的疗伤药,你只管放心给你娘用就是。”少女的怀疑令夏云岚心里大不是滋味,是以索性报出了繇山的名号。
“繇山?”听到夏云岚口中“繇山”两个字,那母女二人似乎同时怔了一下。
“福儿,你从繇山回来了吗?”疯疯癫癫的中年妇人不顾受伤的额头,再次向夏云岚扑来,口中喜极而泣地呜咽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娘不管……”
这次夏云岚没有躲。面前的两人,只不过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而已,不会对她构成威胁。
退一万步说,即便这母女二人是隐藏极深的江湖中人,还有师父在旁呢。
中年妇人紧紧抓住了夏云岚的两只手臂,涕泪交加地道:“福儿……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受了很多苦?怎地这般消瘦了?让娘好好看看你……”
“大婶,”夏云岚反臂握住了中年妇人的手腕,冷冷淡淡地道:“我不是你家福儿……”
“娘,你认错人了——”少女苦恼地从夏云岚手里拉过中年妇人,用身子挡在中年妇人和夏云岚之间道:“他不是哥哥……”
“不,你骗我!他是福儿……他就是我的福儿!”中年妇人不顾一切地想要挣脱少女的阻拦,少女小小的身子很快被推在一旁,却还拼命抱着中年妇人不肯松手。
夏云岚看得好生纠结,蹙了蹙眉头对夜凝尘道:“师父,咱们回去吧。”
她现在才知道,像她这么干脆利落又缺乏同情心的人,实在不太适合当一个侠客。
夜凝尘却站着没动,在那中年妇人即将挣脱少女束缚之时,突然一挥手隔空点了中年妇人的昏睡穴。
“娘……娘——你怎么了?”少女并没有发现夜凝尘动手,忽见中年妇人摔倒在地,不由急得流出了眼泪,痛声大叫。
“你不用担心,她只是睡着了。”夜凝尘声音淡漠地道。
“睡着了?”少女不相信地用手探了探中年妇人的鼻息,见母亲呼吸均匀,脸无异色,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夏云岚吐了口气,虽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看着跪在地上面黄肌瘦、满脸无助的少女,她还是好心地道:“你先把金疮药给你娘涂上吧……你家在哪里?不太远的话我可以送你们回去。”
少女一边犹豫地为中年妇人涂上金疮药,一边拿眼角余光瞅了夏云岚一眼,似乎对她的人颇不放心。然而看了看地上的中年妇人,还是无可奈何地道:“在镇子东头,距此五里左右。”
五里左右的距离,骑马的话来回不消半个时辰,夏云岚大方地道:“你在此稍等,我去客栈里把马牵出来。”
“多谢公子……”少女含泪低头道。这种时候,除了接受别人的帮忙,她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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