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紧张明显消减了大半,从他手心拎起断掉的挂绳,用打火机燎掉末端毛茸茸的几撮乱线,“这样就好了,”他比了比长度,“前辈,借一下脖子给我。”
叶季安大概猜出他要干什么了。
只听梁逍又在努力精简措辞,“我帮您戴上,”他晃了晃那吊坠,认真道,“然后再打结。”
车里静得出奇,不知是一直如此,还是刚刚才变成这样。叶季安的目光扫过前面那几只座椅靠背,心里忽然很明白,也很坦然,这种感受是突然降临的,好比露水凝结在叶片上,坠上叶梢,最后大颗落下的那一秒。
解开一颗衬衫纽扣,又松了松领带,他果真把自己的脖子“借”了出去,线绳接触皮肤,一颗小巧得几乎感觉不到的绳结,落在后颈上。梁逍的手指有些发抖,叶季安觉得,这大概不是自己的错觉。
“这也算是护身符吧,”他笑了,把那弥勒塞入领口,带着体温,并不冰人,“要是酒店收拾床铺的时候捡着了,还不一定能回来,你还真细心。”
梁逍难得腼腆,看他修整好领带,便将目光移向窗外了。
那天的工作相当顺利,晚餐时老陈开玩笑,说是叶主管的护身符幸运加持,叶季安笑呵呵应他,心说幸运个鬼,还不是咱们几个准备得充分,配合得合理。
梁逍则被不正宗印度餐厅的不正宗印度咖喱呛得直咳嗽,猛灌薄荷水以求镇定。叶季安一边继续跟老陈商业互吹,一边招手叫侍应,要了份解辣的土豆浓汤。
当天晚上,他拿着那件华伦天奴,又一次站在梁逍房间门前,这次两人计划得当,提前微信联系,连门都不用敲了。第二天早晨,闹钟也终于起了点作用,叶季安从容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从容地在镜子前进行每日一绝望的流程,又从容地下楼坐车。
在之后的四五天,也照旧是如此。
叶季安发觉自己在催眠方面确实有点作用,但也不是万能,渐渐把基础睡眠补回来之后,即便搂着自己,梁逍有时还是会很晚入眠,不过好歹不是通宵了,叶季安暗自盘算着,药这种东西成了瘾,必定不能理想化地停得太猛,回国之后还需要配合治疗,简言之,就是自己加上安眠药双管齐下,接着逐步减少药量,让梁逍慢慢适应自然睡眠。
他还发现,深夜会有电话打进来,几乎是每个晚上都来那么一下。梁逍的手机会在枕边震个不停,又被粗暴地拒掉,扔在地板上。
公司要求员工二十四小时开机,也要求无特殊理由不得换号,而据梁逍说,那些电话都是来自未知号码,无法拉黑屏蔽,因此无解,只能忍受其骚扰。至于其他的,比如到底是谁对他这么执着,他为什么连句话也不肯说,这种情况又持续了多久,梁逍从未解释,叶季安也就不问。
还是前任吧,也许是那个毕业前分手的初恋,他默默想,就是自己过去做饭那回,这小子也接过类似的电话。面对梁逍的漠然,从轻声细语变成嘶吼,叶季安分辨不清那是什么语言,只是觉得对方相当愤怒。
“别哪天把手机摔成稀巴烂了。”他也在某个午夜,装作不经意地提醒过。
梁逍还是无所谓的样子,迷迷糊糊地,把他搂得更紧了些,“好讨厌啊,打扰到前辈睡觉。”
这让叶季安不禁怀疑,自己以后倘若单独躺在床上,是否会觉得孤单,觉得不暖和。
到时候失眠的不会变成自己吧?
他也没去跟梁逍商量回国之后怎么办,出差剩下的日子越短,他也就越发犹豫。反正也是邻居,冬天又这么冷,要不接着这样?怎么根治你的失眠我都想好了。其实他差点就这么说出了口,并且对自己感到十分费解。
不说别的,就说下个月,人家就住本地,肯定要回家过年,难不成还能带自己这种无家可归的一块过?疯了吧,这已经不仅仅是隐私层面的事了。叶季安认为,是那种莫名其妙的依赖感来得迅猛且诡异,造成自己想这么多,也造成了这种心理上的习惯性逾距。
令人感到安慰的是,工作按照规划的时间圆满完成,春节之前的心头大患总归也是去除了大半,回国前夜,叶季安请客,六个人在一家传统俄罗斯酒吧喝酒。女同事当然有选择果汁酸奶的自由,而老陈叶季安梁逍这三位,则是往不醉不归的方向灌啤酒的。
酒吧外不乏躺倒的醉汉,酒吧里面也是,健壮的斯拉夫男子成堆举杯豪饮,刀劈斧砍般嚷嚷着口号,而他们这桌也不见得好到哪去,女同事也没有少喝的意思,谁都要死要活地忙了这么一年,谁都累,谁也都委屈,想在这无可顾忌的异国他乡放纵一回。
唯独叶季安临时变了计划,他看综合部小李也靠不住了,心知自己作为带队上司,必须保持清醒,在这种治安谁都拿不准的地界,六个人醉成一摊泥,未免太蠢了点。于是任凭人怎么劝,叶季安始终颇为自持,就碰一杯酒,还是靠抿的,哪知这变相造成梁逍喝得更多——这小子傻乎乎的,自己的那些都解决不完,还要给他挡酒呢,一杯接着一杯,“给我!”就这么两个字。
“嘿,我待会儿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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