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松髟丐赤虬须。凛凛威风可畏。叱咤声如雷响。蔸腮脸若钟馗。
眉眣直竖眼光辉。一似行瘟太岁。
那人摇着船问道。客人何处上岸。黄达道泗洲。那人道泗洲离此四百里。不得到了。且到我小庄宿一夜。明早去罢。
如今淮水滔天。闻得朝廷差了个甚么工部来治水。不知可曾治得。黄达道如今朱河院现在泗洲驻扎。要识水势深浅阔狭。
然后有处。那人冷笑一声道。有处有处。只会吃饭屙屎。
目今淮水牵连黄水。势甚汪洋。若不筑大堤。隔断其势。终难 平伏。只是苦了高宝兴泰的百姓遭殃。黄州同听了。想道此人生得异样。且言语有理。莫不他也知道地理法则。因说道在下是高邮州的州同黄达。奉河院差委来探水势。遭风落水。如今河院要寻高堰旧堤。故迹俱已淹没。欲向湖心筑堤。岂不是难事。那人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驱山填海。炼石补天。
俱是人为。何难之有。高堰虽淹。自有故址可寻。也尽依不得当时旧迹。说着船已摇到一个洲上。那人挽住船。邀黄达上岸。
过了一座小板桥。只见篱菊铺金。野梅含玉。数竿修竹。一所茅堂。那人邀黄州同进去坐下。命童子烹茶。举头看时。满屋皆取鱼器具。却也幽雅。童子献过茶。又取出香粳饭干鱼烹鸡相待。饭罢。黄达谢过。坐着对谈。问道请教老丈高姓大号。
那人道小人姓赭名已。这村唤做练塘。小人隐此多年。只以取鱼为业。洪泽湖并高宝诸湖。无处不到。近因年老。在此习静。
说话时已夜深了。赭已道有客无酒奈何。请安置罢。是夜月色昏暗。又无灯火。
赭已让床与黄州同睡。自已在中堂打铺。黄达一夜无眠。
翻来复去。村中又无更鼓。约有三更时候。忽听得有人言语往来行走之声。悄悄起来。摸门不着。只听得赭已鼻呼如雷。悄悄从壁缝中往外看时。只见七八个人坐在地上。将土堆成路径。
却扫去又堆。约有一二十遍。又见几个人将竹竿在地上量来量去。也有一二十遍。仔细看时。却是些小鬼。
不知是何缘故。看了约有一更次。听见赭已翻身。他便轻轻上床睡下。天明时起来。四下看了。并无一人。止有一矮童炊饭。因向赭已问筑堤之法。赭已笑道。且请用早饭。饭毕。
赭已道小人隐此多年。并不出门。昨日偶过湖上访友。
得遇足下。亦是前缘。我授你治水之法。遂向袖中取出一张纸。乃是画成的图本。指着上面说道。如今筑堤必由高堰旧迹。然亦有改移处。不可尽依故迹。此图上开载明白。依此而行。可建大功。黄达道老丈指教。必定有成。但水势湍激。难以下桩奈何。赭已道事已有定。遂携着黄州同的手走到屋后。
见一园紫竹。对黄达道。吾种此竹多年。以待今日之用。必做楠木大桩以生铁裹头。只看有紫竹插处。即可下桩。
管你成功。黄州同谢道隐居行志。何如出世行道。敢屈同见河院。共成大绩。垂名竹帛。赭已道村野之人。不识官府。
幸勿道我姓字。又同到岸边。已有童子舣舟相待。上得船拱手相别。又嘱咐道筑堤时毋伤水族。慎之慎之。二人别后。
童子撑开船。黄达取出图来细看。少刻困倦。便隐几昏昏睡去。忽听得童子叫道。上岸了。睁开眼看时。人船俱无。却坐在大圣寺前石上。只得回到自己寓所。从人俱各惊骇道。老爷不见已七日了。在何处的。院中差人四处找寻。黄达即忙换了衣服。到院进见。一见便问从何处来。曾探出旧堤来否。
黄达隐起前情。捻词禀道。卑职已访出来。计较停妥。望大人作速催趱钱粮应用。仍求大人令箭。使卑职得便宜行事。
各县工匠人夫。都要听卑职调度。仍要拨几员官。分工修筑。
乃可速成。朱公一一依允。当即行牌分头行事。正是国家有倒山之力。不到半日。各事俱备。择定十一月甲子日起工。
于大圣寺前建坛。祭告天地山川河渎等神。河院亲递了黄州同三杯酒。各管理官员俱饮一杯。一齐上船。四五十只大船装着桩石。一齐开船。鼓乐喧天。行不上四五里。见水中果有紫竹影。黄州同就叫住船。将大船锁住。扎起鹰架。依竹影下桩。十数人上架竖起桩来。将石石矍打下。众官并从人俱各暗笑。谁知那桩打了一会。果然定住了。便将大石凿孔套在桩上。
一层层垒起。众皆骇然。凡遇竹影。即便下桩。一百四十里湖面。用桩三百六十根。定桩之后。水势就缓了。
各官分工加土修筑。不到二月间。五百七十里长堤。俱已完成。有诗道得好:
谁道仙凡路不通。有缘天遣入鲛宫。
狂澜不借神工助。安得黄君建大功。
各管河官纷纷申文报完工。朱公即发牌由陆路至淮安看堤。
就从新堤上一路而来。果然桩石坚固。有二十丈阔。又令两边种柳。使将来柳根盘结可以固堤。行了三日。到白卢镇住下。
因无官署。只得借民房居住。朱公睡到半夜。梦中忽听得一声喊起。有千军万马之声。鼎沸不止。朱公慌忙披衣起来差人打探。只见流星马来报道。赤练村新堤决了。有二百余丈。水势冲激。离此有七里路。不妨事。大人不要惊慌。朱公忙叫巡捕官安慰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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