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小寒大寒,冻成一团,这是一年里最冷的时节,大白天街上的行人都很稀少,然而今天的大将军府里却很热闹,为大将军庆贺寿辰的饮宴从傍晚就开始了,到深夜还没有结束。
这种持续到深夜的歌舞饮宴,肯定不是卫青的意思,而是出于平阳长公主的安排。歌舞与音乐,一向就是她的爱好,她与许多皇家公主一样,因为生长环境的影响,自幼就喜爱艺术,而且从小接触的都是大师,所以在相关方面的造诣也是颇为深厚。
尽管长公主身份高贵,可是只要有优秀的乐师舞师,不论是宫廷还是民间,她一向都是不耻下交,不计成本地供养。而那些最出色的乐师们,一提到长公主的音乐造诣和欣赏水平,也都是真心地赞不绝口。自然,平阳府里的歌舞班子,也从来都是全长安的顶级水平。
今天军中之人来了不少,这些人多半豪饮,劝酒时也不留什么余地,卫青被灌得有点晕乎,不过心情显然还是不错的。
长公主并不喜欢这群粗糙的军人,他们哪里欣赏得出今日舞乐的精微之妙?但这就是她表达感情的方式,很快就要出兵了,卫青这段时间里一直忙碌而疲倦,她希望他能稍微放松一下,休息一下,总之她是希望看到他开心的。
此刻她遥遥看到,坐在卫青侧旁的公孙敖显然有点喝多了,正在大声谈论着当年在上林苑里打猎的往事。
公孙敖当年是卫青的救命恩人。在卫子夫刚刚受宠有孕的时候,刘彻把卫青安排在上林苑担任建章监,那时候公孙敖就是他的同事了。当时的陈皇后因妒生恨,曾派人试图杀掉卫青,多亏了公孙敖带几个人及时赶到,才把卫青救了下来,有这样一段交情,两个人的关系自然不比一般人。
公孙敖此刻谈兴正浓,转向卫青问道:“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猎的那头熊?这得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卫青看了他一眼,端起酒来饮了一口,“当然记得,十八年了!”
说这话时,卫青不免在心里微微感喟,时间是过得太快了,谁曾想一转眼已经十八年了!十八年前,他十六岁,陛下十九岁。那正是陛下最不得志的时候,建元新政失败了,窦氏太皇太后把持着国家大政,陛下犹如被缚住双翅的雄鹰,不得翱翔于长空,只能日日在上林苑中游猎自娱。那时候的上林苑,不但多有猛兽出没,甚至还有熊和豹,陛下带着他们这几个近身侍从,经常彻夜地狩猎。
那是他最难忘的一段时光,那是一段真正的君臣际遇。多少次在漫漫的长夜里,在哔剥作响的篝火旁,在四处弥散的烤肉香气里,年轻的天子谈起了他的雄图伟略,而年轻的建章监听得心潮澎湃;多少次当他一抬头,迎上的是天子欣赏和信任的眼神;多少次他的心中涌动着这样一句话,“臣必当效死追随陛下,粉身碎骨,尽命而无悔!”
这段君臣际遇是卫青独有的,后来的人,哪怕天之骄子如霍去病,对此也是无从想象。
此刻卫青慢慢把酒咽下喉咙,笑着对公孙敖说道:“这几年不怎么去上林苑了,我总觉得咱们那时候苑里的猛兽比现在多!你记得吧,当初咱们的第一支骑兵,训练方法就是围猎熊豹。”
公孙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坐在另一侧的霍去病已经呵呵的笑出了声。卫青转头一看,只见外甥正笑得捂着肚子,好像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一样。
实际上这个笑话霍去病已经听过很多次了,每次都是笑得捂着肚子,他实在是觉得太有趣了,“天底下还有这么练骑兵的?舅父啊!你们当初都怎么想的?”
卫青也是微微一笑,是啊!这个办法固然可笑,但是去病不知道,这么可笑的办法背后,深深意味着创业艰难哪!如何练出一支真正能在马上作战的骑兵,刚开始的一切都要摸索,等到去病从军时,已经有很多标准的训练套路可以使用了,难道这些标准套路,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就像今日的很多“富二代”,想象不到父辈们起家的小作坊有多么简陋一样,霍去病说到底是个“骑二代”,他也没有见过草创阶段的汉军骑兵底子有多么差。
看了一眼外甥,卫青转回头来,端起酒杯对公孙敖说道:“你知不知道,想把去病逗笑最简单了!有两件事你只要一提,他肯定笑个不停,一件就是上林苑里练骑兵,再一件就是马邑之围。”
公孙敖哈哈大笑,端杯的手颤抖着指着霍去病,后者虽然觉得“笑个不停”的说法太有损自己形象了,努力控制着不肯笑出声来,可是那张俊朗的面庞上,确实一直挂着大大的笑容。
卫青提到的马邑之围,是发生在十四年前的事了,当时霍去病还只有七岁。那是陛下亲掌国政的第二年,当时陛下痛下决心,废止和亲政策、正式跟匈奴开战!汉军在马邑设好了三十万伏兵,要引匈奴人进入精心制作的圈套。
而霍去病为此失笑的原因很简单,“伏击?这都是什么花样啊?陛下和您们这几位,可真是读过不少兵书啊!”
卫青也不得不承认,外甥笑的有道理,这个明显脱胎并拘泥于古兵法的计策,除了证明他们确实读过兵书,只能证明他们当年确实是太青涩了!去病自然要笑,因为在他看来,想打匈奴当然是去他们家里打呀!把他们诱到自己家里来干什么?他哪里知道,这个“当然”来得并不那么理所当然。
马邑之围的结果是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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