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并不好饮,但是元狩六年的新年刚过,霍去病还是难得地摆下了酒宴——两位来看望他的客人,居然同时到达,在朔方城里不期而遇了!
一位客人是右北平太守路博德,漠北之战时曾经编在霍去病的麾下,这次是要进京述职,特意“顺道”来看他的。当然这个所谓的“顺道”,其实至少要多绕一千多里路,足见他一番情意的深厚。
另一位客人则是赵破奴,他是趁着年节假期,专程从长安赶来的,不用说,是担心霍去病独自在朔方过年心情凄凉。他们两个从在永昌里一起玩蹴鞠开始算起,已经是十多年的老情分了,对方这一趟来回四千里,没别的事就是为了看看自己,霍去病是一点也不奇怪的。
大半年未见,赵破奴打量着霍去病,只见他眼神深邃,神色淡定,言笑如故,但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他并不开心。
甘泉宫的事情发生以后,陛下的“鹿撞说”,当然没人相信。而赵破奴他们,也根本不相信骠骑将军是有意要杀李敢。禁军的校尉们都是李敢的手下,他们不是都作证了吗?明明就是误杀!所以那段时间,每每听到那些人说是谋杀,赵破奴都要拍案而起,跟人家争辩到脸红脖子粗。
霍去病手下用出来的人,除了李敢之外,其他的人都是平民出身。像赵破奴这些人,虽然已经封了侯,但仍然只是单纯的军人,大部分时间都在军营之中,回到长安也进入不了权贵世家的圈子,因为短短两三年内,他们这些刚从下层冒上来的武夫,还根本谈不上被权贵世家们所接纳。至于宫廷,对他们来说更是相距遥远,他们根本不会知道夺嫡内幕的复杂激烈。
所以,直到后来又发生了丞相李蔡获罪自杀这一变故,赵破奴他们才隐隐地意识到,这个事情并不简单,李敢还真有可能是被骠骑将军故意杀掉的!
当然,他们跟李敢也有交情,可是这个交情毕竟跟他们对霍去病的感情没法相比,不管别人怎么说,他们总相信霍将军之所以那么做,肯定是有他的不得已之处。何况如今,眼看着他被放逐在朔方这么久,更是不由得为他的处境感到担心和不平。
今日霍去病设宴的地方,乃是朔方城里最近特别出名的一座饭馆。朔方本来是边塞荒凉之地,但自从开始了各项工程,人口就在逐渐增多,垦殖的面积逐年增大;三年前设立五属国之后,朔方城又有了边市的功能;而最近一年来,为了准备漠北二战,更是有大批军队驻扎于此,各色商人追逐而来,所以这段时间里朔方城的人口急剧增加,城中的各样买卖也着实繁盛了起来。
这馆子乃是河西匈奴的降人开设的,并没有别的菜式,招牌就是烤全羊,却烤得真心好吃,兼之物美价廉,因此很快就打响了名气。霍去病对于烧烤类的美食一向是情有独钟,但是平常并没有机会出来吃饭,所以今天借着这个机会,也算是慕名而来大快朵颐的。
请来作陪的人并不多,就是把跟两位客人熟识的校尉们都叫上了,这批人目前在朔方的只有四五个,不过那两个因为漠北战功而封了侯的匈奴降将,复陆支和伊即靬都是在的,所以这一屋里,倒也聚了五位列侯,在朔方这么个地方算是极高的规格了。
故人在边塞重逢,霍去病也是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今天是真心实意地喝了几杯。至于话题嘛,一帮军人们聊来聊去,总归免不了谈的还是军事。
路博德最为关心的是乌桓人的问题。他是右北平太守,右北平塞外的乌桓人,包括更北边的鲜卑人,原本都是臣属于匈奴,由左贤王统领。但自从漠北之战后,左贤王部势力丧尽,乌桓人势必转而降汉,如何处理他们为好呢?
霍去病自然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左贤王是他打的,以他那个“不给子孙留后患”的思维模式,善后之事他能不想吗?所以此刻一听路博德谈到这里,他马上就说道:“河西匈奴内迁为五属国,就我在朔方亲眼所见,效果还是不错的,不如就让乌桓人南迁到东北这几个边郡的外围,也可以帮我们看着点漠北的动静。”
路博德思索了一会儿,点头说道:“我赞同。这次我一路沿北边过来,过了云中之后,对五属国的情形也多有所见,应该可以仿效。”
同席的复陆支和伊即靬听了这番话,也都是表示赞同的,因为他们的部众迁到了五属国之后,生活确实好过多了。最主要的原因,是不用再像在河西那样天天备战,风声鹤唳的,现在的局面很安定,可以安心地生产生活。此外,这里与内地的贸易也方便多了,互通有无,各种生活用品也日渐丰富起来了。
霍去病说道:“这样吧,我给舅父写信把这个意思说明,你到了长安再跟大将军好好谈谈你们那边的实际情况,总之,尽量不要留下后患。”
路博德答应着。此刻听他们提到了大将军卫青,赵破奴忍不住叹了口气,“唉!这一入了冬,天气越来越冷,大将军犯起病来该更难受了。”
霍去病吃了一惊,“舅父怎么了?”
对方没想到他竟然完全不知情,“啊?你不知道吗?大将军咳得很厉害!从秋天到现在好些日子了,都咳出血来了!”
只听“砰!”的一声,是霍去病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然而他的问题一出口,自己马上就想明白了,舅父当然不会让任何人告诉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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