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爷爷的家,比往常静了百倍。
家中三个人时不时地往医院跑,最初几天颇不习惯,奶奶也差一点病倒了。但渐渐地,彼此之间有了协调和配合,外加找到了比较尽心的护工,日子便似乎又能重新找到节奏了。
然而,即便家中偶有欢声笑语,即使爷爷在清醒时能与众人聊上几句,也根本不足以应付随时随地会莫名地以排山倒海之势袭来的悲戚和恐惧。
正值高三的夏语墨一边要为爷爷的事伤神担忧,一边要备战高考,日子忙得令她感到快要窒息。自从她从y城回来后,接到过舟寒的来电和短信,但自短信信箱满后,夏语墨就没有再清理它,因而舟寒的短信,包括任何人的短信都再进不来了。而舟寒打来的几通电话,也在夏语墨的敷衍之中显得多此一举。
“书?哦,没问弟弟呢,你要不替我扔了吧。”
“嗯,没什么事,最近比较忙呢。”
“大学?我填报了我们这里的大学。”
“嗯,最近特别忙,所以我可能接不了你电话了。”
……
舟寒的电话内容多半是围绕那两本拜托他转交的书,外加一些嘘寒问暖。夏语墨被男生追求的次数多了,也渐渐能够自然而然地分辨出谁对她有意,但舟寒要比萦绕在她身周的那些同龄男孩更成熟一点,办事态度似乎很认真,加上他字正腔圆的话音,她竟琢磨不透对方频繁联系她到底是想追求她还是真的在为这两本书着急。
在她疲惫的敷衍之下,对方终于没有再来电话了。
高考前一夜,夏语墨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从床上坐了起来。床前的窗户透着屋外的亮光,她下床走到了窗前仰望夜空中的繁星,在那一刻突然想起了陆飞。
她从抽屉里取出了陆飞的cd机,机器里躺着一直都是那张《依然范特西》。她边听边发愣,头顶不仅有繁星,还有亮得耀眼的月亮。记起小时候,她更喜欢看月亮,每次因为一些伤心事哭过后,趁着眼里还有一点泪的时候眯眼去看月亮,那眼里的月亮仿佛成了显微镜下的观测对象,上面似乎有数不清的小生命在蠕动,在游弋。奶奶总会搂着她对她讲吴刚伐树的故事,听起来煞有其事,小小的她觉得那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小时候看到的月亮巨大得就好像占据了半边天,但现在看它,原来比一弯指甲还要小。
就像小时候觉得比天还要大的事情,随着年龄的增长,也渐渐失去了分量。
她闭上眼睛回想陆飞的模样,麦色皮肤的他一笑便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尤其好看的鼻梁就好像是上天亲手拿着刻度尺打造的,那双一瞪就似要喷火的眼睛在表达除了“生气”之外的其它情绪时都很迷人。这个一直在夏语墨的印象里活蹦乱跳的陆飞若是知道夏语墨快要被烦恼吞没了,他会对她说什么呢?不管他具体会说什么,至少一定可以让她更振作吧——这似乎是他与生俱来的魔力。
但是有魔力的他也招架不了不按正常轨迹发生的事,阴差阳错地失去了他难得付诸努力去追求的一切。如果他回到老家后还是像以前一样花上百分之六十的力气去读书,那成绩应该不会差吧。无论如何,他明天也要赶赴考场吧。
想到这里,夏语墨将手中的cd机搁在了窗台上,双手合十向天祷告,希望远在天边的他发挥正常,希望这回,老天一定要对那个看上去凶神恶煞却极为温柔的乐天派公平一点。
一夜过后,夏语墨轻轻松松去了考场。她面对考试之类的事一向镇定,要不是看到自己的各科老师一反常态的温和鼓励,她几乎不会有丝毫紧张。
虽然她不至于有太多不安,但是完成了所有考试后,她也和其他的高三学子一样瞬间生出了一种如释重负后的茫然若失,她很久都没有体验过“放松”的滋味了。
回家时,奶奶如前两天一样在庭院中等她,要么洗衣,要么择菜。自从爷爷倒下后,这庭院之中就一直没有谁等谁回家的身影了。这几天奶奶狠心撂下了爷爷,也是为了全心支持夏语墨考好这场试。
她见夏语墨回来,憋了两天半的问话终于问出了口:“墨墨,考得好吧?”
夏语墨扶着奶奶,笑着点点头。
奶奶松了一口气,高兴得像个孩子:“太好了,我就知道墨墨没问题的,肯定可以考上好大学!”
对奶奶而言,考上大学意味着什么,她并不能说个明白。她是个没读过几年书的车间女工,活到这个年纪,能写的字也就只剩下自己的名字了。不过她深信读书是件好事,而且是对夏语墨前途有帮助的头等大事。所以,没什么文化的她总是竭尽全力地支持孩子学习。
夏语墨结束高考的这天晚上,一家人在病房相聚。爷爷从昏睡中醒来时,一下子忘了夏语墨和夏子实叫什么,只是笑呵呵地看着两个孩子,用含糊的口齿说道:“这两个小娃娃我认得。”
但他转头看到奶奶时,便脱口而出奶奶的名字:“花,你说这两个娃娃叫什么?”
奶奶没听清,站起身凑近了爷爷,问道:“你说什么?”
爷爷便一字一字地重复了一遍。
大家呵呵笑着。
比起奶奶,爷爷要有文化得多,虽然他也没念过几年书,但是他不仅识字,而且爱读书。而如今比起大字不识的奶奶,爷爷连“考大学”是什么恐怕都已经忘了。
结束了高考的夏语墨有更多时间陪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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