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是人,都是在七情六欲的苦海中挣扎着的人。
他只要站在岸边冷冷地看着就够了。
看着他们沉沉浮浮,他们那些好的或是坏的感受,都与他无关。
有时候,这些水沫也会溅到他脸上,让他感觉出来一点儿喜怒哀乐。但他很快就能擦个干干净净,继续看着他们。
予乐为慈,拔苦为悲。
他们的痛苦让他觉得高兴,高兴了,他能趺坐下来,为他们讲经颂法,拯救他们脱离无边的苦海。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好像有一只手扣住了他的脚踝,想要把他往水里拖。
他就这么被拽进了水里。
那些未知的奇异的感受,如同一个个浪头,扑面而来。
想要摆脱心底的烦躁而不得,卫檀生再一次闭上眼。
可是一闭眼,那些画面就像扭曲的鬼影,纷纷往脑子里钻。
他眼前看到的。
是那窄窄的肩头,落满了雪花。
她咬着牙,颤抖着背着他。弱不禁风的身子好像马上就能被他压塌。
她不肯撒手,吃尽了一嘴的雪,仍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迈。
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碰上的人,都这么自以为是。
那山匪是这样,她也是这样。
还以为他会感激不尽是吗?
卫檀生冰冷的右手掐紧了佛珠,一粒一粒,掐得紧紧的。
而一只手,却被传来的温度,渐渐地焐热了。
雪花自洞外吹过,打着旋被卷入了半空中,高高地飘起,一路飘到了道旁。
道上车架散乱,一地狼藉。
那里,有几十个沿途追来,如狼似虎的山匪。
为首的那个,正蹲在地上看车辙与马蹄印。
车辙叠着马蹄印,马蹄印叠着车辙,乱七八糟。再往前,车辙没了,马蹄印却还在。
男人看了眼道旁的山坡,直起身,吩咐一对人继续往前,另一队人则跟着自己往坡下走。
男人握紧了腰侧的佩刀,嘴角扯出抹冰冷的弧度,微露出的齿面就像森白的獠牙。
这么多年过去了,然而当年惨烈的景象仿佛还历历在目。
卫宗林带过去的兵,杀了他大部分的弟兄。
而他生的那小子,放了一把火,火势迅猛,将寨子烧了个干干净净。老六和其他人的尸体都没给他剩下。
他这六弟,人蠢没脑子,此前还替他求情,哪里知道自己同情的是个狼崽子,最后骨渣都没留。
他那么多兄弟全死在了山上,而他在所剩不多的两个兄弟的掩护下,这才如同丧家之犬一样仓惶地逃了出去。
这么多年,其他兄弟早就洗手不干。
兜兜转转之下,只剩下了他一个。他辗转天南海北,忍辱负重做过很多事,干过很多活儿,重新收拢了一帮兄弟,专帮人干那些见不得的人的勾当为生,直到去年才上了京。
没想到,老天爷这回总算眷顾了他头上,让他找着了机会。
刀鞘中的利刃也好像按捺不住。
鲁深拍了拍刀鞘。
他到底是要报仇的,为了他那枉死的六弟,也为了其他寨中的弟兄。
等着吧,到时候定让你我喝血食肉,痛痛快快。
他动作还要快一点。
鲁深审慎地看了眼京城的方向,目光转沉。离京太近,他始终有所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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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离山道不远处的旷野上,正有一队人马。
旷野上显然刚经过一场厮杀,尸体横七八竖地倒了一地,枯黄的草叶尖儿上正滴着血。
“找到了吗?”一个精壮的中年男人越过一地的尸体,走到了另一个年轻男人身侧。
年轻男人生得极俊,像他这么俊的人,是很少出现在这种场合的。
但中年男人知道,他完全有这个资本。
他今日没穿铠甲,只穿了件墨绿色的箭衣,但依旧肃杀利落,革带掐住了腰身。
高骞默不作声,良久,才开口指了个方向,嗓音低沉得像风吹过战鼓,“去前面。”
中年男人立即传令下去,一队人马重新整顿。
高骞握紧了缰绳,绷着唇角,又想到了半个月前的对话。
“抱歉,翠娘的生辰,我不能告知郎君。”吴怀翡梗着嗓子,故作镇定地说,只是药箱的提绳却死死地勒入了指腹中。
“为什么?”
“此事牵扯颇深,郎君不要在问了。”
“令妹的生辰八字,对某而言,至关重要。”高骞蹙眉,“娘子当真不能告知于我?”
不是她不愿说,只是说出来也没用。
翠娘她并非吴冯氏所出,这生辰八字自然也无处可寻。
怕她的身世揭露后,被人看低,伤了她的心,这件事,她和吴氏夫妇俩都默契地瞒了下来,不让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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