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娜布拉敏一言不发地坐在妆台前,身后的两个小鬟小心翼翼地替她梳理着一头青丝,又编成一簇一簇精致的小辫子,攒成一个一个螺旋式的发髻,再插上各色绢花,点缀以珍珠玛瑙、琉璃黄金,一眼望去,只觉得珠光宝气、眼花缭乱。
身侧的嬷嬷笑道:“郡主若是累了,就靠着床休息一下。今日是郡主的出阁之日,自然是要慎重一些。这个百鹊冠梳起来确实费时,所以不得已才让您三更天起床梳洗准备。”
赫连娜布拉敏只是淡淡问道:“吉时是何时?”
嬷嬷道:“辰时三刻。”她又一笑,“归雁庄的人昨天午时便已经进城了。狼王为了给郡主送嫁,特意挑了三百甲士和三十盛装的媵嫱。那些姑娘啊,都是狼王派人精挑细选的,皆是花容月貌,豆蔻华年,个个花骨朵似的,想必姑爷一定会喜欢。”
娜布拉敏的唇边泛起一抹浅浅的冷笑:“正是。我是父王送给江南的大礼,自然要礼数周全。”她的下颌微微一抬,头上的珠翠随之摇曳起来,“娶一个妻子,还能附赠三十个小妾,天底下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
嬷嬷失笑道:“郡主生甚么闲气呢。自古迄今,哪一部、哪一族的首领嫁女儿不是这样的?陪嫁的媵嫱越多,新娘的身份才越尊贵。狼王怕郡主远嫁江南,多带些娘家的美人过去,也好笼络丈夫的心啊。沈家如今也算是江南之王,江南女子多妖娆,难保没有得宠的奴婢,郡主今日嫁过去,总是要声势浩大,才能有主母的威严。”
娜布拉敏的眉梢一挑:“父王真是费心了。”她的十个指头上都戴着各式各样的宝石戒指,稍稍一动作,便是叮叮当当,环佩作响。
嬷嬷见她神情颇为不耐,再不敢多话,便道:“眼下还未到卯时,郡主不如先坐着休息一会儿罢。”
娜布拉敏挥了挥手,几个奴婢见机便躬身退了下去。房内霎时变得静悄悄的,娜布拉敏如泥塑木雕一般端然而坐,脸上的神情却显得肃穆而忧伤,仿佛房子里的富丽堂皇,都被她的哀戚所晕染,恍惚间有些黯然失色了。屋外还是一片寂静的黑夜,偶尔传来几声鸱鸮的哀鸣,却更加叫人心烦意乱。
突然间,娜布拉敏听到窗外似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她浑身一个激灵,再屏息听去,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尤为地清晰,一下一下直击她的心门:
拉敏!拉敏!
娜布拉敏急急地站起身,身上沉重的配饰发出锵然之声,满头的珠翠玛瑙随着她的步伐叮当作响。她走到窗前,微微迟疑,终于还是颤抖着手打开了窗户。一个黑影猛地跳了进来,一把将她抱住:“拉敏!我终于见到你了!”
娜布拉敏抬头望着眼前风尘仆仆的男人,低声道:“赤丹哥哥,你怎么来了?”
赫连赤丹道:“我怎能不来?拉敏,我赶了三天三夜的路,一刻不停,累死了两匹好马。”他拉住娜布拉敏的手,“拉敏,快跟我走!”
娜布拉敏却纹丝不动,一双眼中泛着盈盈泪光,默默地看着赫连赤丹。赫连赤丹急道:“拉敏!你怎么了?你不愿意跟我走吗?你难道真的要听从你父亲的安排,去嫁给那个姓沈的江南人?”他紧紧抓着娜布拉敏的手臂,“拉敏,你不爱我了么?”
娜布拉敏哽咽道:“你我同为赫连族人,同宗同族,注定不能婚配。”
赫连赤丹的眼珠子都红了,厉声道:“放/屁!”他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这些不过是你父亲用来搪塞我的理由罢了!他同三哥闹翻了,才不允许我娶你!再说了,他也不过是我父王的堂兄,还不是亲的,算甚么同宗!”他的手指咯咯作响,切齿道,“他都可以把你送去江南,却不准我娶你,实在是欺人太甚!”他低头对娜布拉敏道,“我已经叫吉利开了城门,现在出城最好不过,再晚就来不及了。”
娜布拉敏依旧摇头道:“父命难违,我不能不孝。赤丹哥哥,你快走罢。”
赫连赤丹瞪大了眼睛:“拉敏!你竟然如此无情!”
娜布拉敏掩面而泣:“我是东屯的金枝郡主,不能让父王蒙羞。婚姻之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违背。赤丹哥哥若真要带我走,便杀了我,带着我的尸体走罢。”
赫连赤丹心如刀绞:“我不准!我不准!拉敏!不管升天入地,我都要带你去贴木敦!”两人正在拉扯间,房门已被人猛力推开。狼王赫连博格满面怒容地站在门口,指着赫连赤丹大声喝道:“赫连赤丹!你竟敢明目张胆闯进我女儿闺房来抢人,实在是欺人太甚!你是欺辱我东屯无人了么?”
赫连赤丹将娜布拉敏搂在怀中,大声道:“我今天一定要带拉敏走!”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盛装的女子,朗声道,“拉敏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赫连博格勃然道:“今天是拉敏大喜之日,你竟然在此口出狂言、污人名节!赫连赤丹,你不要以为你是先王的儿子,本王就不敢动你。”他冷哼了一声,“就算大王今天还活着,也要给本王几分颜面。赫连赤丹,你真是丢了赫连部落的脸,大王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
赫连赤丹冷笑道:“赫连博格,我看在你是拉敏父亲的份上,才唤你一声堂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们兄弟背后搞的鬼!哲木朗和无殊为什么会水火不容,难道和你没有关系?我们西屯为何会烽烟四起,难道和你没有关系?还有那个姓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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