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贫富,好赖能守着你。周枫周枫是个好孩子,但你们没这段缘分,你不能被他拖着”
萧柔瞪大了眼睛,泪珠一颗颗的自眼眶里掉了下来,她强压着心里的沸腾,说道“娘,打小儿您就教导我,爹在前线打仗,咱们娘两个在家就得替他守着家业,替他孝敬祖母。怎么临到我身上,您就不这样说了呢”
李氏只觉得心头苦涩,她说道“傻孩子,你不知道”一语未完,她却哽咽了一下,停了停继而说道“打从我嫁给你爹,他就没在我身边多留过几日,每一次都是匆匆的来又匆匆的去。即便有了你,也是如此。我就那么熬着,想着总有一日他从西北回来,一家子就团聚了。谁晓得,他就这么扔下我走了。这么多年啊,如果不是有你,我真不知道要怎么挺过来。这里面的艰难苦楚,我也说不出来。阿柔,你就听娘的话罢,娘这一辈子也就算了,你不能再走娘的老路”
萧柔有些茫然,她回想起来自记事起,父亲便时常不在,母亲常抱着她站在庭院里的柿子树下头,告诉她等柿子通红的时候,父亲就会回来。果然,每年深秋柿子熟透了,父亲也就会从边关回来,在家过了年才会离开。每一年这个时候,母亲脸上的笑影都是最多的。
后来,柿子红了又红,父亲却再也没能回来。
麻布和灵幡就是那段日子的回忆,母亲好似并没有怎么哭过,只是她模糊记得,很多个夜晚她醒来的时候,能瞧见母亲就在床畔坐着,抚摸着她的头发,或者就那么枯坐着,看着蜡烛燃成一堆透明的泪滴。
李氏是个罕言寡语的温柔妇人,把所有的苦楚都埋在了心底,人前从不显露什么,但想及那一个个枯坐至天明的夜晚,这里面的滋味儿,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萧柔怔然无言,良久她握住了母亲的手,柔和却坚定的说道“娘,我知道往后也许会很艰难,但你总有我在。周枫去了西北,他家中便再也无人,武安侯夫人只他一个儿子。我想着,枫哥是去为国尽忠的,他的母亲不该落个老无所依的处境。”说着,她浅浅一笑“何况,西北军那么多人,又不是各个捐躯沙场了,兴许过几年边境战事平定,朝廷跟那边讲了和,枫哥就回来了。”
李氏脸色微沉,语重心长道“你可真正是个傻孩子,若是这么容易,你爹也不会在西北没了娘不是要拆散你们,只是不想你往火坑里跳”
萧柔又道“但枫哥就要走了,他娘”
李氏打断了她的话“凭是谁,也不该是你谁愿意下去谁下去,我不许你去”
萧柔哑然,一向通情达理的母亲忽然这般的执拗,她也不知说什么为好。
她默然了片刻,轻声道“娘,我喜欢枫哥,我想和他在一起。将来无论怎样,我都是心甘情愿的。如若你强让我嫁给旁人,就算那人再富贵,日日陪在我身边,我心里也不快活,日子也必定过不好的。”
李氏斩钉截铁道“不成,我不答应。”
失去丈夫这些年的日子,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不能让女儿再走自己的老路。
萧柔见说不通,心里又急又是难过,明日周家就要来说媒,母亲若当面回绝,这事可真如萧月白所说,就死了她心念急转,忽而想起了什么,起身说道“娘既不答应,我同老太太说去,请她老人家做主”言语着,便快步往门外走去。
李氏怔怔的看着女儿那水红色裙摆晃动着没入了门外深深的夜色之中,她有些茫然,俯身将那小褂捡了起来,掸了掸,自言自语道“夫君,你觉得我该答应么”
她轻抚着褂子上精细的花纹,戏水的鸳鸯交颈而欢,又喃喃道“我晓得,你若在世必定是要答应这门亲事的,但是我我真的不忍心看着女儿吃我吃过的苦我实在是想你。”说着,泪便扑簌簌的落了下来,沾湿了光滑的绸缎。
萧柔急匆匆的到了寿安堂,才踏进门,守夜的丫鬟喜鹊一脸诧异道“三姑娘,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萧柔有些气喘吁吁道“我有急事,老太太可睡下了”
喜鹊答道“老太太吃了安神药,才躺下。”说着,见萧柔走得额上有汗,粉脸微红,不知她有什么急事,便自作主张道“三姑娘在这里略等等,我进去通报。”
萧柔便立在外堂上等候,喜鹊进去不过须臾的功夫,又重新出来说道“老太太尚未睡着,请三姑娘进去。”
萧柔遂跟着她转进了内室,只见屋中灯火暗暗,靠东墙的雕花红木栏杆大床上帐幕半垂,甄母倚着一方豆绿色素面软枕,身上着一件贴身的秋香色小袄,揉着太阳穴问道“三丫头这时候跑过来,可有什么急事”
萧柔三步并作两步的奔到床畔,跪了下来,仰面求道“老太太,柔儿求您做主”
甄母被她吓了一跳,连忙问道“这是怎么的,谁欺负你了不成”说着,一面吩咐丫鬟“都呆着干什么,快扶三姑娘起来,也不看地下这样冷,不怕跪出病来”
丫鬟上来搀扶劝解,萧柔却不肯起来,只说道“求老太太先听我的话”
甄母不知她是怎么了,只当她又在哪里受了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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