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银行员工大致可以分为三类:行员、代办员和临时工。行员就是通常说的正式工,是a银行员工的主体,属a银行内部收入最高、待遇最好、工作最稳定的阶层。代办员是a银行内部的二等公民。他们主要从事储蓄、会计、出纳等临柜营业,多为技术性工人,在银行系统举办的点钞、辨别假币、珠算、翻打凭条等业务技能比赛中,往往可以见到他们的身影。做得好的代办员,还有可能担任营业网点负责人,不过,再进一步往上晋升的空间就比较小。临时工则是a银行内部的末等公民。一般为临时性、季节性用工,干一个月领一个月的钱。银行不需要了,或者自己不想干了,就可以随时走人。
在a银行系统,代办员和临时工是一个非常庞大的群体,占比接近四成。这些人承担的是a银行最基础的业务,也是最脏、最累、最辛苦、最繁重的工作,但其收入水平远不及正式行员。如果遇到金融改革或者银行经营战略调整,需要精简机构、裁减人员的时候,代办员和临时工就会成为首选对象。银行根本不考虑这些人的从业经历、技术能力、业务水平、所做贡献,即使你在银行供职几十年了,即使你每年都被银行评为先进,即使你在业务技能比赛中得过总行级的大奖,即使你担任着储蓄所主任等管理职务,只要你不是行员,随时都有可能被银行辞退。
没在银行工作过的人们,哪里知道这些内幕?
a银行孝北县支行成立之后,陆陆续续调进了五十多人,员工总数已经达到一百一十多人。新增人员中,半数为正式行员,半数为临时工或代办员。无论以哪种身份进来的,都必须经过市分行。县支行见到市分行开出的报到证,才能为相关人员办理入职手续。所以,在进人的问题上,支行行长赵国栋只能是被动地接收,并不能主动引入。不过,正如提拔科级干部一样,他有建议权。至于他的建议市分行会不会采纳,则要看市分行领导——特别是分管人事的副行长王道欣同志的心情。
令人遗憾的是,外人并不相信赵国栋手上没有人事权。
一行之长,怎么可能没有招个把人的权力呢?大家都这样认为。于是固执己见地来找他,要他帮忙,求他开恩。无论赵国栋怎么解释,别人都认为是推辞,是开脱,还是坚定不移地给他送烟、送酒、送茶叶、送红包。哪怕是为了争取他的“建议权”,大家也愿意出点儿血。
刚刚过去的这个中秋节,赵国栋一直呆在孝感,很多人还是跟踪追击地找上他的家门。陈清平带的是两条玉溪烟和两瓶茅台酒,张文东送了五千元现金,罗新初则花了血本,送了整整一万元。三个人都是奔着孝北县支行副行长的位子去的,他们明知道赵国栋拍不了板,还是希望他积极引荐。四个后备干部中,唯独没有见到王加林这个书呆子的身影。
节前节后,孝北县一些与a银行有信贷关系的工商企业,也纷纷登门拜望过银行行长赵国栋。厂长或经理带队,办公室主任或财务人员陪同,塞给他五百元到二千元不等的红包。不收还不行,打架似地推辞都没用,他只能迫不得已地“笑纳”。赵国栋觉得,这都属于正常的礼尚往来。
唯有包工头关金宇,出手就是五万元,自然超出了礼尚往来的范畴。在与老婆认真商量,仔细斟酌之后,赵国栋还是决定,留下这五万元现金。
决定留下钱之后,他们又碰到一个新的难题:如何处置这五大把蓝盈盈的钞票?
直接存银行肯定不行,因为这个阶段他们夫妻二人的单位都没有发钱,万一将来有个什么,别人可以在银行查到这笔存款,他们没有办法说明来源。放在家里也没有合适的地方,而且存在安全隐患。
赵夫人建议,以他们儿子的名义重新去开立一个户头。赵国栋马上否决了,因为公检法对嫌疑人子女的账户,同样不会放过。最后,他们想到了年过花甲的老母亲。
于是,赵国栋拿着母亲的身份证,去d银行开了一个本外币账户,把五万元人民币全部兑换成美元,以外币的形式存入了银行。
办理完这笔业务,赵国栋同志非常得意:如果不是金融专家和银行行长,他怎么可能想出这种万无一失的防范措施?
生活往往就是这样富有戏剧性。当初,赵国栋为这笔钱暴露作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可谓苦心孤诣。如今,真的到了检验他的聪明才智的时候。关金宇出事了,而且已经牵扯出了钱仲元,如果关老板同时供出了他,我们的赵国栋行长能够抵赖成功么?
上午的课程结束后,赵国栋在会议厅的出口处拦住了王道欣。
两人步入会议厅对面的一个小房间,都没有坐下,就那么站着开始了交谈。
听过赵国栋的汇报,王道欣同样感到非常震惊。他从身上里摸出一盒“中华”烟,伸到赵国栋面前。
赵国栋连连摆手,没有敢接。
于是他自己抽出了一支,赵国栋马上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为领导点火。
王道欣深深地吸了几口烟之后,对赵国栋说:“这样吧,后面的培训你不用参加了。马上出发回孝北县,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并随时向我汇报。”
赵国栋唯唯诺诺。
与王道欣分手后,他连中饭也顾不上吃了,就赶紧回宿舍收拾东西。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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