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午后,阳光火辣辣的毒,千万条白亮亮的光线,当头直下,像一条条燃烧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地面上的一切。在强烈的日光下,大片大片的稻苗,一改往日的风采,全部都打着绺,卷曲着灰白色的叶子,窒息得不敢抬头。
在林大娘家的水田里,那些插稻秧的女人们虽然说话毫无遮拦,但是干起活来却干脆利落。不到一个下午的功夫,她们就把剩下几亩稻田很快就插完了。她们干完活后,就聚成一堆,有玩扑克牌的,也有互相打趣说俏皮话的,一会儿,一惊一乍的,一会儿鸡一句,鸭一句,一点儿没有正型。也许这些女人平时在家里可能被老爷们惯坏了,个个眉飞色舞,张牙舞爪,像修炼多年的妖精一般,点上香火,个个都能成仙得道。
她们闹腾够了,就坐在地头等工钱。看来,这一天的农活,累的是胳膊和腿,嘴巴一点儿也没累着。叨叨,叨叨,不住点儿的叨叨,她们说话,都不用大脑过滤,也能把嘴里唾沫星子轮到天上去。
没过多久,小林子的妈妈手里拿着几打沓百元钞票,满脸堆笑地站在田埂上,她一张一张地分给了她们。“开支了,开支了,美人一份,丑的不给!”带头的女人,抢先站到林大娘的身边,一边伸手接钱,一边挤眉弄眼地喊道。其他的女人们见状,立刻从地面上站了起来。她们嘻嘻哈哈地围着林大娘,纷纷接过这些带着汗泥味儿的辛苦钱,然后说说笑笑地离开了田埂。
她们走后,那些随性的笑声,带着一种欣然的满足,在空旷的田野里,一路飘进了前面的村里。
“这些老娘们,实在是太能张狂,要是在她们的屁股上栓个家雀儿,都能轮飞。”林大娘啧啧地看着她们走了以后,转过身来对着胡冬雪,笑呵呵地从手里抽出一张一百元钱,顺势递给了胡冬雪:“冬雪,这是你今天的工钱,你和她们一样,别人给多少,也给你多少,赶紧收起来吧!”胡冬雪有点儿出乎意料,她没有想到林大娘居然这么敞亮。
“大娘,今天的工钱我就不要了?您能用我,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再说我也是庄稼院里的孩子,干这点活儿,也算不了什么,我怎么好意思再要你的钱呢!”胡冬雪一边摇头,一边用双手把钱推了回去。
“干完活怎么能不给钱呢?孩子,你就收起来吧!这都是血汗钱,大娘怎么能让你白挨一天的累呢?大娘一辈子没占过别人便宜,你要是不要这钱,大娘可真就生气了!”林大娘坚决地说。
“孩子,你别看大娘没文化,看人却看得很准。大娘也看得出来,你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但凡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你是不会跑出来干这活。哎,你既然到了大娘这里,大娘是不会看你热闹的。再说,这个社会上坑崩拐骗的人太多了,你一个女孩子到处乱跑,能安全吗?大娘就好人做到底,如果你不嫌弃大娘岁数大,好啰嗦,你就在我家帮大娘干点零活,大娘是不会亏待你的,等到学校开学的时候,我再回学校上学去。”
“大娘,我怎么好意思收您的钱呢?”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你劳动所得,又不是偷来抢来的。拿着吧,等你将来有了出息,别把大娘忘了就行。”林大娘的话,令胡冬雪非常感动,那些不争气的眼泪,顿时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但是她还是执意不肯把钱收起来。
“大娘,这钱我真的不要!不就干点儿活吗,再说我也没干那么多,我不能收你的钱!”
“孩子,今天这工钱你就拿着吧,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大娘给你,你就拿着,你再不收起来的话,大娘可就生气了!”
听大娘这么一说,她哭得更厉害了。自从妈妈死了以后,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当她又想起妈妈的时候,心里一阵难过。如果妈妈还活着,她一定不会让自己受这么多委屈。
林大娘这人也快人快语,连劝人的话都是一针见血。
“冬雪,你看看你,这都多大了,说哭就哭,你说,眼泪再多能值几个钱呀,它能当吃还是能当喝呀。大娘告诉你,活着,咱就得好好活,活得硬硬实实。就是有眼泪,也得往肚子面咽。不然的话,你越软弱,别人就越欺负你,越欺负你,你就越直不起腰来。不是大娘顺情说好话,你现在都考上重点中学了,你还有啥难的。再过几年考个好大学,不就一美遮百丑了吗?”这都什么道理呀,听了大娘的话,胡冬雪不再哭了,她伸手擦干了脸上的眼泪。
“就眼前这道坎还有啥过不去的?听大娘的话,赶紧把钱装起来吧,这都累了一天了,快点儿回家歇着吧!”说着,林大娘又把钱硬塞到了胡冬雪的手里。
看着林大娘执意不肯松手,胡冬雪只好含着眼泪,把那张带有妈妈味道的纸币,小心翼翼地装进了自己的口袋,跟着石头妈妈,一步一步地离开了稻田。
太阳慢慢地下落,天边的色彩也渐渐变暗。胡冬雪和石头妈妈沿着那条山中小道,在路上一边走一边说着白天的事情。命运对胡冬雪来说,成长的代价竟是如此的艰难。
胡冬雪回到家里后,把那张带着汗渍的一百元钱小心翼翼地放到一个小木箱的日记本里夹好锁上,这才脱掉身上的脏衣服,到院子里面打来一桶水,慢慢地倒进水盆里,开始洗了起来。她把洗完的衣服挂在晾衣干上后,就躺在自己的小屋里,闭上眼睛,脑袋一挨上枕头,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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