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菀进入陇西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因是新嫁娘,不好抛头露面的骑马, 便舍下了马儿, 进入马车之中。
“表妹好些了么?”
张矜靠着马车, 虚弱的点了点头。她脸色苍白如纸,因纪菀的关心与拖慢行程的愧疚使得她脸上起了薄红,更令人怜惜。
张矜:“矜儿身子不争气,又执意要与表姐一道来陇西, 害得表姐误了吉时。”
纪菀拍了拍她的手:“这是小事, 吉时吉日也不非得是这一两日。你不必怨怪自己, 放宽了心。就算你不说, 我本来也是要带你走的,母亲不在了,我所在的地方就是你安居之所。”
张矜愣住了。她自知是菟丝花一般的女子, 只能依附缠绕旁人而活,所以练得极会看人脸色,晓得这位平时与她不算亲近的表姐是真无一丝对她的怨怼。想一想,若是她自己成婚而被人误了吉时,必然心里是极不舒服的,以己度人,也更是佩服这位表姐大度。思及此处又很伤心了, 以自己这身份, 孤零零一人, 哪里还有好人家可以嫁过去。
“停轿。”
纪菀听到楚芎的声音, 微微拉开一点帘子,听得驱马在旁的了缘道:“前方有人拦下了车队。”
他细细听了一会,又道:“是陇西侯之子,他来迎亲了。”
这种时候纪菀就会分外恼恨自己不能修习武功,明明离得如此远,也能将说话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若她自己也能办到,那真是很奇特。
纪菀身边跟着的两个女孩将帘子拉开来,露出了车内的人,也让车内的人能一眼见到外边。
纪菀打量她的步行而来夫婿----欧阳鸣。他是个容貌极其普通的男子,气度也没有特别之处。穿一身锦袍,通身贵气,只有一双眼纯净如小白兔。
欧阳鸣亦在打量马车之中的女子,他希望未来的妻子是个温柔体贴,容貌娇美的姑娘,幸而不负他所望。那个娇羞着低着头的女子,真是如同如同芙蓉一般,美丽而清新。他人生少有合心意之事,顿时神魂都丢了,全副心神都黏到她身上。
“咳咳咳!”
楚芎皱眉咳嗽了几声,示意他看向一旁。其实张矜早就在纪菀进马车之时,退避到一侧,谁坐在主位清晰可见。
晃晃如在梦中欧阳鸣猛然惊醒,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认错了人,慌忙看向旁边的纪菀,被她的锋芒威慑,吓得微微偏头,不敢直视。
不过一刻而已,怯弱至此,毫无男儿英雄本色。纪菀随行之人皆是目露不满之色,两边气氛霎时凝重起来。
“这是怎么了?”
几人骑马而来,领头的那个虎背熊腰,面上横着有一条长长的疤痕。身穿赤铜盔甲,背后挎有长枪,疑问之后朗笑起来:“两个小夫妻是看对眼了?!”
‘刷刷刷’一阵膝盖跪地之声。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书生样的欧阳鸣也噗通跪下了,两股还瑟瑟发抖。本来缓和的气氛因他这一跪,又诡异起来,饶是欧阳阎这样的一方诸侯,也被自己儿子气得青筋蹦起。
纪菀从马车上跳下来:“阿菀先代父亲向侯爷问好!”
她轻轻一挥手,身后两个服侍她的丫头便顶着欧阳阎的怒火,面不改色的将新姑爷搀扶起来。纪菀见他站好了,才复又对这位名声极差的‘公爹’行跪礼:“儿媳拜见公爹。”
随着她跪下,随行所有的人员全部跪下向欧阳阎行礼,姿态是做得足足的,也叫欧阳阎知道,这位新儿媳治下极严,今日欧阳鸣的窝囊,绝不会从她这传出去一句。
欧阳阎脸色才好了。
这个不算特别和谐的初见,竟成为了日后陇西最尊贵三人的相处常态。
***
和尚面前摆了一堆点心,都是陇西本地的小食,听说这是侯府的主子们每日用餐极普通的规格。因为新夫人食欲不佳,要厨房简单一些,才零零散散的才摆了二三十样。
“这也太奢华了!”
和尚从不跟纪菀客气,已经开始用了,于他来讲食物便是用来饱腹的,精贵粗糙没有任何差别。待他吃了七八分饱,纪菀才衣着整齐的出来,她如今已嫁作人妇,自然不能再梳少女的发髻。梳头的姑姑今日给她挽了一个妇人发髻,简单簪了一根白玉簪子。
和尚放下了筷子,再无食欲。
纪菀刚刚坐下,欧阳鸣随后出来,他一直低着头,仿若新婚妻子声音稍大就要吓得哭出声来。胆颤的看了一眼纪菀,关于桌子上比他们还率先落座的和尚,连疑问都不敢有一句。
“夫人,我先出去了。”
纪菀头也未抬,随后道:“带些人一起,注意安全。”
欧阳鸣却如同听了圣旨,赶忙点头称是,如逃龙潭虎穴一般,顷刻便出了院子。
纪菀到达侯府之后,另择了吉时,与欧阳鸣正式拜堂成亲。当夜主持完了婚礼,欧阳鸣就因为军务离去,徒留新婚夫妇在侯府里头。
和尚:“……这夫婿,是委屈你了。”
连从来都讲究众生平等的和尚也这么说,足以见得欧阳鸣有多么懦弱。他是纯良的,但纯良过于单薄,不是和尚这般见过肮脏、身处肮脏,看透世事的纯净。他的纯良,只是因为没有见识过污秽啊~短短相处时日,纪菀已经发现欧阳鸣对于万事,一概是不管的。这样的单纯叫纪菀实在喜欢不起来。如果是生在普通人家,这样纯白如纸、胆小如兔的男子也不见得怎么!可他未来是要继承陇西,管理一方百姓的,就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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