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巧的是,杜萧看见了上楼的岑可宣,刀柏峰又恰好瞥见了一闪而过的寒越。躲躲闪闪,追追赶赶,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寒越只能在最短的时间闪身躲起来,避其锋芒,而确信自己没有看错的刀柏峰,则一路跟着追。
街上不比封闭的石道,碍于街口的锦旗招展,人来人往,视线被遮挡的刀柏峰,终于还是在拐角的路口追丢了人。
岑可宣自上楼后立马寻了个人少的角落躲起来,摸着自己的心口,正“咚咚”跳得十分厉害。
这是楼梯拐角处,不时有人经过,还能听见远近不同的房间里,有人点了灯,有人在说话,有人倒了水,有人咒骂着谁。她每一次听到声响,都绷紧了神经,紧张得冷汗直流,最后却发现不过虚惊一场。
过了一小会儿,仿佛又是过了很久,仍然没有人找来。兴许已经离开了,她这么想着,心存侥幸。偷偷伸出脑袋往下看了看,不看还好,一看却吓了她一大跳,人来人往的客栈内,刀柏峰不见了,可那杜萧正蹭蹭上楼呢。
她心头顿时就凉了:这小子不可怕,可怕的是这小子叫来他师父就麻烦了!
岑可宣转身就跑,手时不时按在楼上排排并列的房间上,却不知推开哪一间为好。哪间住了人,哪间没住,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一想到三清门的人也在其中,她更是心头发憷。万一不小心撞上了,断不是那么好息事宁人的。
心慌意乱中,还是顺手一推,进了一间看似安静的房间,闯进去后立即把门关上,回过头却吓得尖叫出声。
屋里很亮,不是因为点了灯,而是从窗户边透进来明晃晃的日光,令视线明晰了许多。然而这并不是她最先注意到的,她首先看见了侧面一个不算太大的屏风,屏风上搭着一件深黑的衣服。而屏风前,她直面而对的方向,不足三步之远处,一个男人正光着膀子,脱得只剩下一条底裤,打算沐浴。
当对方听到声响,转过脸来的一瞬间,岑可宣死的心都有了。
这人还不是陌生人,而是之前在林家祠堂,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扶桑人。
她急了,那人比他更急,“出去!”那人脸色铁青,好似被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连忙要撵走她。那黑得一塌糊涂的脸,更是阴云密布,风雨欲来,骇人极了。
岑可宣连退了好几步,面部僵硬着,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心里说着:我还巴不得赶紧离开,谁稀罕看你。手靠在背后,反手摸到了门拴,正打算转身就走,想了想又忙摇头,晃得脑袋都晕了。
若就这么出去,撞到那姓刀的可就麻烦了,比起那纸一样薄的脸皮,她自觉还是小命重要些。
“我……我不出去。”唯唯诺诺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出口,她自己都没底气大声些。那扶桑了再没有说话,沉默着走了过来,她吓得心头狂跳,“你听我解释……我是因为……”身子一下子颠倒,天旋地转间,才意识到自己竟是被他给扛起来了,“哎哎哎,你干什么!”她吓得连忙大喊大叫,那人仍旧一声不吭,却扛着她直接往窗户边去了。
岑可宣万万没有料到,从小习武的自己,竟然被对方轻轻松松就给提了起来,头晕目眩中,倒转着身子被人弄到窗户边上。这客栈附近恐怕是小镇最为热闹的一处了,她定睛看去,楼下人来人往,车马不绝,密密麻麻看得她头昏眼花,两腿发麻,脑子也转不过来了。
使不得,使不得,若掉下去,不丢性命也至少断胳膊断腿。
“你放开我,放我下来!”她手脚并用,浑身使劲儿,冲着他的肩膀和背部用力捶,叫得更是撕心裂肺,再顾忌不到刀柏峰了,只一个劲儿拍他胳膊,哭叫着让他松手。那人却似聋了般,丝毫不为所动。
岑可宣半个身子已经出了窗,眼见就要下坠,嘴巴一张,冲楼下大喊道:“救命啊,救命!”
声音落地时,那扶桑人也一松手,她整个人随之掉了下去,脑袋晕晕,眼冒金星,身子急速下坠,却没有任何可以停止的办法。眼见身下一辆急行的马车,又无处着力使出轻功避开,她吓得眼睛一闭,眼泪全往肚子里流。
爹,娘,我要来见你们了,日后下了地府,可别认不出我才是。
哥哥,我先走一步,咱们来生再见吧。
她哀戚地想着诸多,却不敢睁眼面对,眼前一片黑暗,心头却一片空白。
天旋地转间,身子就被人轻盈地楼住了,腰间的力道不重,却很稳,带着她轻盈落地,悄无声息。她睁开紧闭的双眼,瞳孔微微放大,嘴唇轻轻颤抖,所有来往的人群全部褪去,变得可有可无。
她一直知道,今生遇见的无数人中,唯有一人于她是全然不同的,他的出现足以令一切黯然失色。
“白公子……”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轻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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