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砸开冰面,当然就会有下坠的危险。
他在来之前就该有这种觉悟的。
人无完人这种话谁都会说,可说的人不知道,一旦被施以了死亡的魔法就不同了。被偏爱的孩子,因为死亡,会变得完美。
田臻全身都在抖,有人在身后扶住了他,支撑着他和她两个人的重量。他看着她,这么多年没见,她变矮了,头发剪得半长不短,没有化妆,素着一张灰白的脸,形状哀伤的眼睛在望着他时却露出了不一样的光亮。
不,她望着的不是他,是田然。
“然然,叫妈妈呀。”
“别这样,筱秋。”爸爸抓住她的手臂想把她从田臻身上拉开,可是尝试了两次都失败了。她喉咙里流出的每一声呜咽,都来自于灵魂深处对她的宝贝,田然的想念。
暂时忘记自己是田臻吧。
学着田然叫她一声,田臻不是不会的。他被要求着,连田然拉小提琴时是怎样拉弓的都是铭记于心的。
她看上去那么期待,那么高兴,好像她的生活从未崩坏,所有的光明,希望,幸福,都还属于她。
所以,暂时忘记他是田臻吧。
在她期待的眼光里,田臻灌满了一腔的酸楚,抬起手,想要接住她的眼泪:“妈妈,我回来了。”
她听了后脸上的喜悦却突然间褪去了,止住了呜咽只是愣怔地看着他。
“不是的,你不是田然……你是田臻,田臻……”
“妈妈……”
她原本渐渐敛去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哽咽着去摸田臻的脸:“弟弟,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然然呢?然然为什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然然呢?”
“筱秋,你先放开小臻,我们去房间里把衣服换了到客厅一起等小然回来,好不好?”爸爸再一次试着把她的手从田臻身上拉开,可她反抗得更激烈了。
“不好!你们都是骗我的!”她拔高了声音叫到:“你们故意不让我见然然,你们都和我作对,我就要在这里等他!你们走开,走开!”
“筱秋!”爸爸抱住了她,对立在一旁的阿姨说:“打电话让医生赶紧过来。”
“你放开我!”她不断地企图挣脱,光裸的脚在地砖上剧烈的蹬着,很快白皙的皮肤上就蹭起了一片红印,她不管不顾地要扑到田臻身上:“田臻!妈妈在问你啊,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哥哥呢?田臻!你说话啊!”
漂亮的蛋糕被扫到了地上,奶油黏糊糊地沾了他一拖鞋。
妈妈指着他说,田然死了,而你却可以活着,开开心心,体体面面地活着,轻描淡写地说一句你哥哥死了。哥哥死了你活着,你觉得很得意吗?怎么会有你这么坏的小孩?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妈妈心爱的儿子死了。他却活了下来,他却活到了现在。
“你们把田然带回来!田臻……你为什么不和田然一起回来?你故意丢下哥哥的,是不是?然然……”她发出了撕心裂肺地尖叫:“把田然还给我!我要田然回来!”
“先生,通知医生了,他马上赶过来。”
“把田然还给我!”她喊得几近嘶哑,伴随着愤怒的情绪,手指奋力地在空气中抓挠。爸爸抱着她向后退,十分吃力的样子。
“爸,我帮你……”
“不用了。”爸爸勉强分神看了他一眼:“很抱歉,你们今天能先回去吗?你在这里她恐怕没法冷静下来。”
他不该来这里的。即使他失去了哥哥,即使他也是那次事件的受害者,即使田然的死亡明明是他们全家人共同的不幸。可他一开始就已经被剥夺了共同承担这种不幸的资格。
为什么他到现在才肯相信,从田然消失的那天起,他也顺理成章的被抛弃了呢?
就算只剩下一个选择,也不是非选不可的,也还是有选择余地的。
因为除了这个选择以外,还可以选择弃权。
第三十二章
当地时间已经过了七点,车窗外的天空布满了令人不安的彤色云朵,车辆和行人都变得很少,整条路静谧冷清。气温较之他们来时,又有了明显的下降,虽然窗户好好关着,冷硬的风还是想方设法找着了缝隙,生生挤进了车内。
田臻的车开得很快,导航发出了超速提醒,田臻不理会,脚下的油门踩得更猛,导航的警告随之响得更加频繁。当田臻抽出一只手想要胡乱摁掉那恼人的声音却总也不成功时,一直沉默的应川开了口:“田臻,靠边。”
田臻像没听见一样只顾在触屏面板上摸索,脚下的劲一点没松。
车速表显示出了他们此时可怕的速度,导航叫得仿佛车子下一秒就要爆炸。
“田臻,靠边。”应川握住了他在触屏上瞎戳的手:“听话。”
田臻无动于衷。
车窗外高大的树木以极快地速度被他们甩在后面,倏忽不见。
就在这时,迎面驶来一辆重型卡车,田臻的车不躲不让就开在路中间,对方见状一边鸣笛一边晃着大灯。
千钧一发之际,应川解开了安全带,侧过身去打转了方向盘,避开了那辆重型卡车,交叉而过时两辆车之间只有毫厘的差距。
车子终于靠边停了下来。
田臻单手还抓着方向盘,整个人无法动弹似的只是愣愣地瞪着前路。
应川解开田臻的安全带:“换位置,我来开。”
“……刚才差一点,我就撞上去了。”田臻小声念着:“差一点,就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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