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雄鹰自云中冲出,掠过苍穹,嘹亮的鹰唳声响彻长空,雄伟的山脉飞快地后退,金戈铁马的战场在云雾下现出。
雄鹰扇动巨翼,俯冲过稀薄的云层,掠至山脉上空,屹立山巅,倏忽静默得如雕像一般,像在凝视殊死搏杀的战场。
这场战斗异常惨烈,没有人看得清到底谁占了更大胜算,在生死搏杀面前,所有的策略、兵谋、智术都像刀下切断的一颗头颅,甚至不如一颗头颅。
叛军不怕死,汉军也不怕死,若是都对死亡无所畏惧,战斗便将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任何一方懈怠了力气,或者被全歼。
双方杀得兴起,仆固萨尔甚至赤膊上阵,他嫌铠甲太重,不方便抡大臂砍脑袋,再说夷兵大多数都没披甲胄,人家都以肉身拼刺,他不想占这个便宜。
他开了这个头,汉军一个跟着一个弃甲胄,抛兜鍪,乃至与对方肉搏,你咬我一口,我啃你一口,活似一群饿疯了的野狼。
华雄炙热的目光横扫整个战场,额头上炸起的青筋宛如一条条青色蜈蚣:“将军,末将什么时候上?”
楚枫变戏法似的又掏出一个青桃,春末初夏的桃子吃起来很青涩,但这一直是楚枫的最爱,他咬了一口,目光随意扫向血肉横飞战场,含糊不清道:“此地形不宜骑兵作战,看着就好!”
楚枫似乎没有招降的意思,一切太平都必须建立在血淋淋的杀戮上,他要建立更大更持久的太平,不得不先让自己成为冷血的屠夫,对待胡人更要这样,只有把他们打怕、杀怕,他们才会服你。
华雄看了一眼吃得津津有味的楚枫,全身泛起一阵鸡皮疙瘩,在这样的环境里,也只有他楚骠骑能吃得下去。
激烈的战斗让远处观战的李俊骇得难以置信:“官军这是不要命了?”
战斗持续了两个时辰,疯狂的搏杀没有让双方退步,疲倦的杀戮反而滋生出绵绵不休的仇恨,仇恨又诞生了新的杀戮,无限循环,以至同归于尽。
吃完最后一个桃子,楚枫将桃核一扔:“退!”
随着楚枫一声令下,汉军中军响起了闷沉的鼓声,杀红了眼的先锋军却在一瞬间抽身离开,挥起的刀从对方的脖子边收回去,不带一丝儿犹豫,曾经如同飓风杀入战场,而今也如同退潮般迅速地退出了战场。
军令,这是夷兵不能理解的稀罕玩意,他们不懂,军令比残酷的死亡更能让汉军的士兵畏惧。lt;gt;
特别是楚枫的军令,如果不能做到令行禁止,他的军法能让人尝到生不如死的感觉。
汉军要退兵了么?李俊揉揉眼睛,难道胜利竟就这样降临了?但退却的是有生命的士兵,来的是没有生命的致命利器。
“开!”中军楼车上挥旗的校尉响亮地喊了一声。
早就等得心痒难忍的弓手倏忽蹲下,“嘣嘣嘣”的几声松开弓弦,密集的嗖嗖声像除夕夜爆开空气的青竹,一片片劈裂开来。
上万支箭整齐地发射而出,在天空拢成巨大而沉重的黑色云团,宛若撑开得太猛烈的恶魔笑脸,刺耳的撕裂声震聋了敌军的耳朵。
然后便是成片的死亡,血仿佛散雾,起初是一行行飞出去,后来是一蓬蓬一团团一片片,汪汪的血海下掩盖着撕碎人心的惨叫。
“张!”中军楼车上再次传下命令。
弓手身后半跪的弩手将一把把黑色的弩机举向天空,无数根弓弦被同时绷紧,空气中顿时充满了巨大的压迫感。
“射!”
无数支雕翎尖啸着离弦,在空中会聚成了庞大的箭云,伴着摄人心魄的破空声笼向成千上万名夷兵。
箭矢铺天盖地而来,飞蝗般密集的箭镞瞬间逼至面前,闪着青光的箭头在视野中倏然变大,锐利的箭头旋转着破开脆弱的人体,鲜血刹那间迸发出来,绽放出一蓬蓬血雾。
无数夷兵的生命和勇气,伴随着哀号和恐惧,碎散飘荡,两轮羽箭的杀戮后,叛军已被密集箭阵折腾得奄奄一息。
楚枫朝华雄招下手,华雄一扯马头,贴近楚枫。
“你速带一千人绕至敌军后侧河堤,待大军主力将其逼入河滩洼地,决堤放水。”
楚枫说得很平淡,华雄却听得动容,他顺着楚枫的目光望去,这些叛军在他眼中已成为一具具漂在水面上的尸首。
华雄带领一千人悄无声息地离开大军,楚枫高举的手猛然劈下,霎时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汉军披坚执锐,坚定地往前推进,两军还未完全贴近,叛军就已被一轮轮箭雨撕开缺口,却依然岿然不动,锋利的金属指向迫近的汉军他们渴望与汉人同归于尽,但楚枫不给他们这样的机会。lt;gt;
“开!”中军小校响亮地喊了一声
汉军阵脚霎时劈波斩浪,数千名弓弩手分裂而出,他们高举强弓和弩机,箭头瞄准了士气低落的夷兵。
森然的兵锋,凛冽的杀气,迫使夷兵一步步向后移动,不久便被逼至河滩洼地,汉军中响起鸣金之声,向前推进的汉军飞快后撤,李俊大军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堤岸轰然崩塌,滚滚洪流汹涌而来,带着不可阻挡、席卷一切的力量。
“不,”被亲卫死死拖住的李俊一下子瘫在地上,嘶吼着咆哮:“苍天呐……”
楚枫坐在马上望着苍茫泽国水面上漂浮着无数尸首,刚回来的华雄小声地禀报:“将军,决堤之处已修复好了。”
“将军,要不要追?”仆固萨尔赶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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