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陵猜得并没有错。
从沧州出来之后,他们的行程就变得简单多了。
曹小少爷再也没有感觉到身后有时刻可能会撵上来的追兵,宋桃也没再感受到钱不够花的窘迫。
毕竟是有暗卫开道的组合,多多少少沿途会扫平一些障碍,比如说想宰客等黑店,再比如说黑心肝想骗冤大头的小贼。
孟陵担心的许都发现京中其实曾今给宋桃派过暗卫队事儿一直没有发生。
豪华版的马车一路经过繁华的州府,路过热闹的小镇,走过民风淳朴的村落,最后停在了一片位于犄角旮旯的穷乡僻壤之中。
白发苍苍的族长拄着拐棍,领着全村老少爷们儿全部迎来村口,热烈欢迎状元郎衣锦还乡。
宋桃站在马车旁边,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扭头对孟陵说。
“我现在折回去沧州选址开店,你觉得还来得及么。”
她是知道前辈家里穷,但她没想到能穷成这样。
全村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了,饭都吃不饱的还读什么书啊?
她应该过来教的是农耕大全吧!
“阿桃回来啦。”
老族长抹着激动的小泪水,扭头冲着一群人跺脚。
“我们阿桃真的考中状元接我们去京城里享福啦!”
人群群情激愤,欢呼鼓舞。
宋桃脱力扶额。
这都哪跟哪啊。
见过一人考上状元,全家跟着沾光的,但她还没见过一人考上状元,全村跟着升天的先例。
开什么玩笑啊,她辛辛苦苦离开京城,不是为了把自己家乡打造成全国第一个示范级庄园之乡旅游观光景点的好不好!
这年头,老百姓还不兴旅游这么先进的娱乐模式啊……
老族长还在泪眼婆娑的攥着宋桃的手,一个劲儿的夸状元郎大仁大义,不忘根本,手劲大得像是生怕自己一松手,宋桃下一秒就窜跑了一样。
事实上,宋桃也的确很想跑。
天知道前辈为了跑出这个犄角旮旯,瞎许下了什么诺言,到现在还得自己来背锅。
她也是脑子进了水了,在京城里竟然忘了顺带手查一查自己出身地的经济状况。
忘了查则就算了,沿途大把的合适地段州府县乡,沧州许掌柜那么现成的地头蛇靠山,她不知道就地取材,怎么就非得跑回来看一看?
就这一眼能看到头的地界,哪怕是前辈留下过什么蛛丝马迹,只怕前脚刚走,后脚就被这群人翻了个一干二净,然后就地分赃。
宋桃转身,往左看了一眼目瞪口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曹小少爷,再向右,看了一眼面无表情打定主意袖手旁观的江家公子,突然深吸一口气,脸上表情迅速调整为欣慰与如释重负的夸张,以上级领导面见人民群众的姿势,重重握住老族长的手。
“家中托您照顾,您辛苦了,晚辈感激不尽,怎会不会来呢?”
说完宋桃还用力摇了摇,以示感情真挚而亲切。
祖孙两代亲如父子,围观群众无不唏嘘感慨,还有感情丰富的,已经开始抬手拭眼角那即将落下的眼泪了。
宋桃拿出从前高考时每天晚上看新闻联播的功底,一边拉着老族长不放手,一边抬脚往村里走。
“您是长辈,哪能让您在村口等我,应当是我去拜见您才对,外头风大,咱们进屋再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宋桃总感觉自己这句话说出来之后,老族长的脸,似乎莫名其妙的扭曲了一下。
“是是是,阿桃一路也辛苦了,我们进屋再说。”
说完还冲人群中的某个方向使了个眼色。
宋桃权当没看见,随便挑了个方向,一路扯着老族长气势如虹往里闯。
穷乡僻壤里出个状元,这得有多不容易,回来了就是全村的荣耀之光,就算是以前占了她的地抢了她的房子吞了她的财产,这会儿也都得给她吐出来。
老族长的脸越发扭曲,用力拉了拉宋桃。
“前些日子下暴雨,阿桃你那房子”
顿了顿,老族长似乎是在组织合适的词,看怎么样才能最委婉的表达出最贴近事实的意思,而又不至于让宋桃当场翻脸。
“哎,总而言之,先去我家吃个饭,回头村里再给你腾间房出来,你先住着吧。”
宋桃挑挑眉,大概理解是个什么状况了。
如果自己这具身体的父母兄弟尚在地话,不可能出现人一走,房子就被人给占了的状况。
所以多半这具身体现在是父母双亡兄弟不在,不会有人追究她的出身问题。
而按照老族长现在的说辞,就算是她考中回来,原来住着的房子也不可能还给她了,最多给她另外一间房子,作为临时的安身之地。
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按照淳朴百姓们的想法,中了举那相当于就是一步登天,是要到县城里去做大官享福的,怎么可能会在村中长住。
所以房子多半是不打算还了。
大家似乎并不想让宋桃回她之前的住所,老族长发话之后,人群一拥而上,几乎是把三人架进了族长家。
宋桃身边被围得水泄不通,根本没空再去管曹小少爷和孟陵到底在哪里。
然后,宋桃就发现,自己果然还是把前辈的处境想得太乐观了。
酒酣耳热之际,套话最是方便。
宋桃拿出最谦逊的态度,阿谀拍马到连自己都觉得自己不要脸,终于获得族长信任,喝到兴头,掏出实话,弄明白了自己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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