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第二天早上段非起床时,他的脑子依旧是不清醒的。他看着他家那菲律宾厨娘领着一个头发半秃的胖男人进来,然后对他解释说,这是骆先生被解雇后来接替的管家。
胖男人裂开大嘴对他笑。段非对着那人一口烂牙,似乎是刚明白过来一般,只掷地有声的说了四个字。
“……哎哟我操。”
2.“要不要入行?”
镜头转向骆林。
骆林下个月就三十了。明明是快到而立之年的人,却在一个很尴尬的时间被自己的雇主赶了出来。掰掰手指头一算,他在段家干了整整十年,几乎把那地方都当做自己家了。忽然演了这么一出,他其实是很难一下子接受得了的。他拖着箱子行走在街上,甫一停下脚步,脑子里便映出段非的脸。他心里还想再叫他少爷,但一想起这个名头他的眼泪就要往上涌。他低着头面无表情地闭上眼睛,再一睁眼,却是全无泪水的痕迹了。
骆林一直就是个实在过日子的人,不会纠缠于“哦为什么会这样哦怎么会被拒绝了哦我好痛苦”之类的事情,只觉得喜欢上男人而且是个比自己小的雇主,原本就是一件很不对的事情。做为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他觉得错了就是错了,本就没想着拖少爷下水,这样的结局也承受的了。他不后悔,只不过就是疼和遗憾罢了。
好男人骆林不知道,在这初夏时节里,没几个人会像他一样穿着严丝合缝的纯黑西装站在路边。加上他一米八六的个子,完全就是超级惹眼。在段家的时候,他最常去的公共场所是菜场和停车场,因此他更是没有意识到,除却他的身高出众之外,他还长了一张好脸。
但是周围对他侧目的人并不知道,这位好看的男人,现在想的却是:
糟糕了,才想起来自己没有什么好学历,应该先去读成人夜校吗?
可身上没多少钱了,储蓄要付房租,果然还是先去找工作吧。
搬砖块一天能赚多少钱?算了,我还是做家务更适合。如果可以的话还想照顾小孩子,但是有雇男保姆的吗?
看到菜市场了……突然好想吃猪肉。不过还是忍忍吧,最近什么都涨价了。
然后骆林一握拳,很坚定地对自己说了一句:“好,先去应征钟点工吧。”
——赚钱了才能继续吃猪肉。
然后他拖着超市里买来的假polo牌箱子,迈开长腿向菜市场旁的家政公司走过去。
而正在骆林为自己的职业定好规划的时候,在他站的那条街的对面,有个面如菜色的男人自停稳的凌志车窗里探出头来,一顿好吐。那男人虚弱的对驾驶座上的另一位男子念到:“哥,你以后别突发奇想说要吃鸭脖子了行么?你要什么,就让你助理去买,我实在是受不了你这虚幻的车技了……”
驾驶座上的男人脱了墨镜,似乎是看到什么有趣事物一般,放下车窗,也探出头去。菜脸男正用手帕擦着自己嘴边的酸水,那驾驶座上的男人却推开了车门,健步的穿过了街道,往菜市场的方向去了。
“妈了个x的这么兴奋好像世界上除了鸭脖子就是鸭脖子最重要……什么人啊这是……”菜脸男吐得一脸疲惫,把头缩回来闭目养神。因此,他堪堪错过了自家表兄迎向骆林的一幕。
骆林已经在那家政公司门口站了有近两分钟,依旧没能决定要不要进去。透过玻璃门他可以看见一个面色冷峻的大婶神色犀利的望着他,手中拿着一根牙签在缓慢的剔牙。他一瞬间有了一个错觉,那就是他们是在悬崖峭壁上互相观望的两个武林高手,正等着对方出现破绽,然后一击必杀。他手心里出了些冷汗:看这大婶不为所动的气势,这一战,他怕是要输了。
正在骆林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的肩膀被人轻轻的拍了一下。他心里一惊,表情却没有反映到脸上去,只慢慢的低下头转过身去。当然他低头不是因为他害羞或者别的什么,不过是因为他的身高让他习惯了俯视着跟别人说话。然而他目光所及只看到了人的肩膀,让他有些惊讶的抬起头来。
可以让他平视的人就很少遇到,能让他仰视的人则几乎没遇上过。但是这一次,他的确是微微地抬起下巴才对上了来人的眼睛。那是个高大的男人,穿了一身银灰色的西装,内着白色暗纹的粗棉纺衬衫。骆林先是一愣,觉得那西装外套怎么看怎么熟悉,忽的想起来少爷也有这么一套,顿时心里酸涩起来。他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喉结无声的滚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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