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师兄十六七的人了,回去还找师父告状,状告的也颇潦草,藏头去尾,单露个“师弟翅膀硬了都会欺负师兄了”的意思,老头坐在上首看他哭天抹泪,大家长似的给了个决断:以后少去招惹你师弟!薛师兄没见过这么偏心的,当时就气得心口疼,颤颤巍巍让底下人扶回去,在床上躺了半天缓过来了,气还不顺,想想不行,这口气非挣回来不可!然后他就把上山送饭这份活计从周师兄那儿强抢过来,天天上山去招惹何敬真。何敬真不堪其扰,越走越远,薛师兄这回显示出了少有的恒心——你且走你的,看你能走到天边去!
带足了人手,坐了“滑竿”跟过去,遇山翻山,遇水架桥,送饭是幌子,借送饭之名行挑衅之实才是他本来目的。只不过歪打正着,有了薛师兄的“千里送饭”,才有了何敬真后来练出来的那膀子力气。
这么看来,还是薛师兄有“效率”些。
沈舟半年以后回来,见了何敬真演练的一套手眼身法也不禁暗暗点头。弓弦拉满,在抻开弦的那条臂膀上放一杯水,一箭放出去,杯子里的水纹丝不动。箭路还稳,百步开外的箭靶上置一枚铜钱,箭尖离弦后死死钉在铜钱孔里,严丝合缝,拔都拔不出来。
徒弟不笨,也舍得把自己往死里整,半年长短能练到这般模样,还是值得称道的。
沈舟这回留的时间不长,只留了六天不到,但该传的确实传到了。在手眼身法之后,练的是“心法”。习武和为将有共通之处,都要“治心”。千军万马中往来,一颗心欢蹦乱跳瞻前顾后可不行;习武也是,要沉得下心,压得住步,练到一定境界,碰到瓶颈了,能不躁不愠,追根溯源,找出根源来各个击破。一言蔽之,治心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是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是处变不惊。是每临大事有静气。从这点上说,何敬真火候还差得老远呢,薛师兄在旁“猴跳”一番就练不下去了。
为了“治心”,沈舟让何敬真寻一处深渊,临渊而立,低头是万丈深渊,举头是白云苍狗,巨风猎猎刮得人站都站不直,就在那儿练。
起初何敬真只敢闭着眼往深渊口站,那地方近似天坑,叉出来的山石包围了整个渊口,犬牙交错,如同上古巨兽遗存的骸骨,张嘴仰首,森森不见底,哪怕是极粗浅的一眼,都能叫人头晕目眩无法自持。他一条小命悬在系到腰间的一根粗麻绳上,颤颤悠悠,晃晃颠颠,有几回险些被谷底罡风卷下去。
二世祖上来过一回,下回就自动歇菜,该干嘛干嘛去,他终究醒过味来——满世界的福都还享不够呢,干嘛自讨苦吃!也不陪着过来受罪了。可这饭还得送,怎么办呢?他人懒,但馊主意不少,想到了一招:到了饭点,从春水草堂那儿放一只风筝上去,风筝上带个食盒,控制好方向,到了深渊口上何敬真弯弓射风筝,射着就吃,射不着就饿着,这么一来,吃饭习武两不误,多好。这么馊的主意居然站住了脚,且还正儿八经的施行了!
每日正午时分,只见春水草堂上空踉踉跄跄升起一只风筝,左右披挂着食盒,食盒太沉,风筝飞起来就有点儿“心事重重”,慢悠悠逛荡到何敬真所在山崖,在那儿招摇一会儿,展示展示各色花纹。为了引来师弟注目,薛师兄可是费了一番苦心在风筝的花色和样式上。样式每日翻新,色彩一般是大红配大绿,大紫配酱黄,偶尔还会有配个紫红“小屁帘”的五花大蜈蚣飞过来。风筝展示时间的长短要看何敬真运气好坏和风势大小,若是今日风势不大,运气也还顺,一次就射下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但大多数时候风筝都被谷底巨风刮得摇摇欲坠,但死也不坠,挂着俩食盒硬生生挺那儿,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翻翻转转,也不知薛师兄从哪倒腾来的风筝线绳,结实得要了老命了!
一般要等到何敬真用一只带钩子的小箭搭住线绳,扯过来放下、卸下食盒,风筝才能不辱使命。飞回去时快多了,一路摇头摆尾,青云直上。
先头几个月,风筝被搭住的几率太低,十次倒有八次完好着出去,残疾着回来(谷底风大,少不得吹掉蜈蚣的几排脚,蝴蝶的小半边翅膀,缺胳膊少腿的,难为它还能飞的回来。)。薛师兄门下养一班专门制这类玩意儿的人,风筝残疾着回来可以,但要是还没到春水草堂就嗝屁着凉了,那对不住,这班人回家吃自己,另换一班人来接着摆弄,直到摆弄出名堂为止。于是乎风筝也跟着更新换代,而且换得快多了,没多久水平就上去了,能做到“指哪打哪”、“要哪送哪”。
☆、师兄那颗“春/色满园”的心…
师弟“觅食”困难的那段时日,周师兄又恢复了隔天排班送饭的旧规。还是老样子,送饭上来静静站一会儿就走。饭菜搁在食盒里,外头裹了四层稻草和棉花制成的棉捂子,两三个时辰后都还暖手。这处深渊离春水草堂不近,要翻山越岭,还要涉水过河,这样山长水远都不假手他人,这份用心、这份仔细,好比千里送鹅毛,情义不轻,得领情。
何敬真练完一段,刚好两个时辰,精疲力竭,汗出如浆,整个人跟水里捞出来似的。自渊口爬上来,一头栽在平地上,趴小半个时辰才能缓过来。缓过来后才知道饿,慢慢撑起身子,看到正对面一棵树下挂着一个食盒,擦把汗上前取下,一层一层揭棉捂子,揭开来饭菜还暖着,吃到嘴里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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