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可算是来了。”汪总管面上一喜,就带着那太监往宫门口走去。
远远地看见陆清明背着双手一身青衣神色自若地站在那儿,汪总管迎上去行了个礼,话就脱口而出:“陆大人,皇上是打算什么时候登基?这都过了好几天了,宫里那张龙床还空着,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陆清明缓缓道:“皇上的心思可不是我们做下臣的能左右的。眼下宫里头也没个能主事的,只怕汪总管还要再辛苦两天才好。”
还想多打探点消息,陆清明却拍了拍衣袍,丢下一句“事务繁忙”就好整以暇地离开了。留下汪总管愁眉苦脸地站在原地,半响不得回神。
却说陆清明打皇宫门口溜达一圈回来后,就径直去了将军府。宋博臣坐在后花园里喝酒,那一场雨后,园子里含着苞儿的花喝饱了滋润雨露,竟然竞相绽放了。一跨进这满园□□里,鼻尖便绕满淡淡的花香味。
陆清明当下走过去一掌敲在后者头顶,“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儿喝酒?”
宋博臣飞快地翻了个白眼:“我正闲得发慌呢。”
“整整三日,还没出来么?”陆清明意有所指地问道。
宋博臣摇头,转而举起手里的酒壶问:“你要不要喝一口?这可是去年这个时候埋下的梨花酿。”
陆清明似是恨铁不成钢地叹一声,接过酒壶对着壶口上宋博臣刚刚沾过的地方,一口抿了下去。宋博臣张大嘴巴瞪着他,良久说不出话来。
只要闭上眼睛,傅斯年的眼前就是大片大片绽开的血。铺天盖地的血红慢慢地渗进他的视线里,最后流进他的心脏里。那样鲜艳惨烈的颜色,甚至还要红过三年前成亲那一日对方身上的喜服。
边境多战乱的那几年,战场上经常是所见之处无不尸横遍野,敌我两军的尸体堆叠在一起,身下的血浸染整片大地,就连天边的残阳也透着血色。
即便是提剑站在尸堆里依旧面不改色的傅斯年,却因为林遇第一次感到了恐惧。仿佛是被人扼住喉咙一般,这种鲜少罕见的情绪难受得让人窒息。
他以为他不会后悔。林遇顶着一张被墨水涂得乱七八糟的脸无辜地看他时,他没有后悔。林遇失足从高高的扶梯上摔下来时,他没有后悔。上元节那晚在河岸边吻了林遇,他……动摇了,却也没有后悔。
即便是最后在城墙下看着林遇被人押上来,他依旧没有后悔。可就在林遇开口说话时,他突然近乎惊慌地发现,自己后悔了。他后悔亲手将林遇送入宫里,后悔没有带林遇一起离开。
这样的情绪终于在林遇站上城楼边缘时,达到了临界点。然后仿佛决堤的洪水一般,疯狂地涌了出来。他的整颗心脏就这样浸泡在洪水里,胀得发痛。
每日在梦里,他都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林遇从城楼上跳下来。风吹得略宽大的衣袍鼓起来,林遇像一只了无生气的鸟一样急速下坠。落地时,便绽开了一朵大大的血红色的花。连带着几滴血溅在了他的心上,慢慢灼烧起来。
傅斯年动作缓慢地将书房里的东西清理好,最后扫一眼书桌,终于还是拉开门走了出去。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书桌上铺开的那张画纸和一旁砚台上搁着的墨迹未干的笔,也一并被关在了里面。
没有人会看到,画中人一身深黛色衣袍肤色白皙,腰间松松垮垮地束着腰带,头上的玉簪歪歪斜斜,黑色柔软的长发欲散未散。只是,那人本该眼皮半耷一副睡眼惺忪的懒散模样的脸上,却是没有五官,一片空白。
建和元年,前朝覆灭,傅斯年登基,改国号为“傅”,大赦天下。前朝将军府邸被完好地保留下来,派重兵把守。
建和十年,边境无战事,百姓安居乐业。朝中大臣纷纷就“纳妃和子嗣”一事上书,次日早朝,傅斯年寒着脸宣布,后宫内只容得下皇后一人。
建和二十年,傅斯年不再夜夜梦见林遇,待在将军府的时间也愈渐减少。
建和三十年,傅斯年立于案前作画,恍然惊觉自己已经记不起林遇的样子来。
建和四十年,接替师父的工作,跟着傅斯年身边伺候的小汪总管发现,皇上已经有许久不再提起皇后。
建和四十四年,上元节前一晚,傅斯年于半夜从睡梦中惊醒。小汪总管跪于龙床帐外询问,却听见皇帝低声道:“朕终于又梦见皇后了。虽然还是看不清晰脸,可朕知道他还是原来的样子,一点也没变。只是一觉醒来,朕却已经两鬓染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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