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上空渐渐厚了,天气也渐渐冷了。北风在大街小巷中呼啸而过,拉扯着行人的衣角,掀起他们的帽子。这些天都是灰蒙蒙的一片,漫天的阴云灌铅一样盖在了王都上头,冷风再凛冽也纹丝不动,压得人们不住得叹气。
有熟悉气候的老人预言道:“唉,今年又是大雪天咯。”
这对王都的大多数人可不是个好消息。安萨里区的居民都得准备过冬了,还能有间房子与家人挤在一起的开始购买木炭,缝补衣物。以往的经验告诉他们越往后炭越少也越贵。房东们担心这些总是拖欠房钱的房客会在睡着后把他的房子烧掉。一般而言这种担心都是没有无谓的,他们可没有那么多炭能时刻烧着。
还有许多无家可归的人则选择挤在一起。有的赖在酒馆,所有的酒馆都有温暖的大壁炉,只是老板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对这些不消费的客人。更多的人选择呆在一些废弃的仓库。
不大的地方一次性能有四五百人挤在一起,人们或坐或卧,都只能蜷曲着身体,肩并着肩,脚挨着脚。这种地方年久失修,所以到处都有风口,不过好歹有这么多人靠在一起,总好过在外面冻成冰棍。
而我们伟大的圣骑士夕丁·兰德现在就暂住在这样一间仓库。准确地说,还有他的朋友和“客人”们。
夕丁坐在大门边上的一角,面前生了一个火堆,与霍塔,斯夫亚等人围坐成一圈,这些日子请来的客人穿插在他们中间。所有人都穿着粗麻破布,客人们被请过来后就没有机会去洗漱打扮了,也没有那样干净的水给他们,所以个个灰头土脸,所以这些达官贵人混在这里毫不起眼。
斯夫亚曾建议绑住他们的手脚,不过夕丁拒绝了,圣骑士给予了客人们足够的自由,夕丁只是警告他们不要试图做傻事,因为一些原因,没有人尝试逃跑,甚至想都不敢想。
约亚坐在夕丁边上,脸色苍白,仍然对那天晚上的遭遇心有余悸。那晚他乘着马车一路向南,来到安萨里区,到了一个他从来没走过的偏僻地方。他被夕丁单独领下马车,蒙住了眼镜,然后就是雨点般的拳头打在身上。约亚不知道揍他的是谁,也不知道有身边有多少个人,揍他的人显然深谙此道,恰到好处地揍得约亚哭爹喊娘,却不至于留下消不去的外伤。
约亚从始至终只听到了夕丁的声音,夕丁问他问题,有些是在喝酒时就能抖落个干净的,有的则明显是他发誓要藏在心底的,还有的就是压根不知道的。
夕丁只是说:“告诉我所有的。”
约亚的脑袋被按到了水里,冰凉的水涌进他的气管,刺激着肺叶,他像只可怜的断腿野狗一样挣扎,然后又被捞起来,夕丁重复他的问题。约亚如果不是老实回答——天知道圣骑士是怎么看出来的——亦或是仅仅被水灌得来不及反应,都又会被狠狠揍上一顿,再按到水里。
约亚马上就意识模糊了,但这时候他心底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自豪感,因为他将要和那些故事里的英雄一样慷慨就义了,他好像看到了海森公爵在他墓前庄严地做着讣告,而郁金香跪在地上,捂着脸,不住地恸哭。
那就让我死吧。约亚如此想着。
“我不会杀死你的。”
夕丁好像看穿了一切,他的声音包含着令人发狂的冷静。
“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你开口。”
黑暗中他听到了铁器碰撞的声音,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想起了曾经在王都地牢里见过的惨烈景象,那让他一个星期吃不下饭的景象。约亚的迷梦被惊醒了,他选择好好活下去,然后坦白了一切,他能想到了的一些。
夕丁满意(可能也不是完全满意)地将约亚拎回了马车。
约亚恍惚地被带到了这里,身上的衣服被扒了个遍也没有回过神来。他被带到了这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再次恢复神智的时看到的是莫娜那一张美丽的脸蛋。但不同于以前充满了崇敬与依恋,现在她稚气的脸上满是鄙夷与轻视。
“你真是个懦夫,我从这里出去以后永远都不想看到你。”
约亚感到心都要碎成粉末了,莫娜的话比夕丁的讯问更加令他难受,可一回想起他拿求爷爷告奶奶的惨样,又羞得抬不起头,不敢再开口挽留了。
之后他见到斯夫亚曾升起了一丝希望,可当他被告知斯夫亚也是夕丁一伙的时候,这股火苗也随之湮灭。
接着不断有人被送来这里,全是在上流社会中颇有名望的角色,有平斯克公爵的第一会计鲁帕德,皇家康鲁大学教授克罗夫特,掌管着安普利公爵亲卫队的坎伯兰骑士,贝希公爵的年轻堂弟沃拉斯顿男爵,柯罗宁公爵的管家埃索男爵。还有两个他见过但叫不上名字的人的军官。一个是黄月骑士团粮饷簿记杜波依斯,一个是蓝剑骑士团五营副统领威默特。
他们无一例外的凄惨模样让约亚稍微平衡了些,同时也让他对这位被通缉的圣骑士的庞大能量感到非常惊奇。
夕丁没有禁止他们相互交谈,可是鲜有人愿意打破沉默,每个人都因可怕的回忆噤若寒蝉,也因为他们从未遭受的严寒天气而瑟瑟发抖。
除了郁金香莫娜。这个小姑娘很快就从恐惧中解脱——这也得益于她并没有受到审讯。她只是在马车里听到约亚撕心裂肺的哀嚎,她不知道约亚遭遇了什么了,她开始非常害怕,但这种恐惧的心情很快就被对约亚的鄙视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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