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丁依言走过去,挨着苏誉坐下来。
“我是不是挺不像话的?”他突然说,“又不是小孩子了,还发这种脾气。”
布丁摇摇头:“这和年龄无关。我也没觉得经理你做得不对。倒是我自己,有点儿后悔,说话是不是太过头了。”
“你后悔了?”苏誉突然转头看他。
“俗话说,疏不间亲。”布丁的声音有些含混,“我一个外人,夹在你们母子中间指手画脚,总归不像话。”
“你真觉得我和她是‘亲’,和你是‘疏’?”苏誉的语气怪怪的,“你觉得自己该站在她那边?”
“也不是那个意思啊。”布丁叹了口气,认真看着苏誉,“我不会站在她那边的,你母亲那个人,一辈子都改不了,她只能如此了。我是担心,自己今天说那些话太难听。”
他停了停,才又低低的声音道:“我怕伤到经理你。”
过了一会儿,苏誉才伸过手来,轻轻拍了一下布丁的手背。
只是这简单的肌肤相触的动作,布丁却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和你说个笑话吧。”苏誉突然说,“关于我和那女人的。”
苏誉说那女人,却不肯说“我妈”。
“那还是好多年前的事,那时我才二十出头,刚从国外回来。有次被一个长辈带着,去参加社交酒会,不巧正遇见她,她起初还冲我笑了笑,我还以为她认出了我,正激动得不行,要上前打招呼,结果旁边有人提醒了她,我就眼看着她的脸色一变,马上转身走了,哈哈,你见过被美杜莎盯着的石头没有?她当时的脸就是那个样子。原来她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布丁震惊道:“难道她不知道经理你长什么样?”
“看来是不知道,漠不关心吧。”苏誉哼了一声,“也可能刻意屏蔽了我的所有消息。所以你看,这多好笑!她还以为是哪家的青年才俊,正想上前勾搭,结果却发现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真有喜感!”
布丁完全笑不出来。
“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布丁难过地说,“既然不愿意要孩子,当初又为什么要生下来?”
“我搞不懂她。”苏誉淡淡地说“一直就搞不懂,无法理解,也不愿去理解。”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身边,尽是这种我无法理解的人,铁石心肠,唯利是图,一个赛一个的狠心,说消失就消失,抛弃我像抛弃一团废纸。”
布丁听得心肝都在颤抖!
他忍着发颤,小声说:“经理,我不是这样的人,我不会……不会这样对你。”
苏誉回过神来,他笑了笑:“我知道,就算我谁都不信,也会相信你们。说来真像个笑话,你们这些酒童,甚至比我亲爹亲妈,比……比那些至亲还让我信任。幸好,我还有个独眼杰克,幸好还有你们。”
布丁听着他说这些,心里又是高兴,又有些失落。窗子没关,一阵冷风吹来,他打了个寒战。
苏誉站起身,取了一床毯子盖在布丁身上:“别又感冒了,上回你感冒半个月都没好。”
布丁想了想,把毯子掀开一角,用它裹在苏誉身上:“咱俩一起盖。”
俩人一同缩在毛毯里,暖烘烘的,却又像小孩子躲猫猫,不由相视而笑。
“说到好妈妈,其实,我也没有。”布丁小声说,“豆腐有个好妈妈,经常带着做好的菜过来看他,他妈妈一来,豆腐就喊我过去吃饭,有时候我看着他们母子俩有说有笑的,心里真羡慕。”
苏誉默默听着,他问:“我记得,你爸妈离婚了?”
“嗯,离婚好些年了,我上小学的时候就离了,我爸又找了一个,生了个妹妹——我也不大过去,他不喜欢我,不给赡养费,也不怎么管我。”
“那你妈妈呢?”
“我妈啊,典型的怨妇,离婚之前天天闹,离婚之后天天哭,人生好像全都耽搁在这桩婚姻上了。现在好一点,寄情于麻将牌,只要我按时寄钱回去,她一句话都不说。”
苏誉轻轻叹道:“可怜的布丁。”
“其实也还好啦。”布丁笑道,“早点对父母绝望,不是个坏事情。豆腐他爸嫌弃他做酒童,看把他打击的……我心想,你爸只嫌弃你的工作,我爸连我这个人一块儿嫌弃呢。倒是没嫌弃我的钱,每次我给钱我妹妹,他就说,小贝,往后没钱了记得找哥哥要——真他妈不要脸。”
“妹妹……还好么?”
布丁点点头:“还小,也不懂事,对我倒是很亲。可是每次看见她,我就心里别扭。”
“怎么呢?”
布丁笑了笑:“我小学时候吧,班上都兴参加课外班,班主任根据每个人的特长,写推荐信,去少年宫学这学那的,老师就说,我适合学钢琴,少年宫的老师也说,乐感好,灵敏度高什么的……”
布丁伸出手指:“喏,指头比别人长,想来大概适合弹钢琴。我拿着班主任的推荐,兴冲冲回去找我妈要学费,我妈说,去!我没钱,找你爸要去!于是我又找我爸,他一听,就跟撵小鸡子似的,把我撵出来了,说,供你吃供你穿,学费都是老子掏!还想学钢琴?!学个屁!你把老子当提款机啊!”
苏誉一声不响听着。
布丁顿了顿,才又道:“就唯一的那一次,我开口找他要钱,结果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他刚娶的那个娘们儿,站在门口,冷冷盯着我,好像生怕我爸真的掏钱——这下她可放心了。”
苏誉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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