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十五,上元节,偌大的长安城刚刚从新年的余晖中醒来,便再次跌入了上元节的美梦中,整条长安街夜夜笙歌锣鼓喧天,游人集于长安街之上,道路两旁奇术异能、歌舞百戏,鳞临相切。在上元节之前三日,长安街就已经蠢蠢欲动,全国各地只要略有名望的戏班子全部都提前数月动身赶来长安城,小点的戏班子就准备些击丸、蹴鞠、踏索上竿之类的小杂耍博士子佳人一笑。大些的戏班子自然不能拿出手些与籍籍无名之辈相同的手段,这么多年下来,都约定俗成地以草龙舞作为一决高下的手段了。
这草龙舞可不是简单的活计,没有二三十伙计的戏班子,不敢挑这个幌,据东京梦华录载:“各以草把缚成戏龙之状,用青幕遮笼。草上密置灯烛数万盏,望之蜿蜒如双龙飞走。”,到上元节这天夜晚,数条草龙于长安街奔腾飞舞,火光闪烁间如银河倒泄,此情此景不知迷煞多少赏景人。
街角一酒楼内,顾仙佛与顾淮拣了一相对干净静谧的桌子临窗而坐,唤过小二要了四五个招牌小菜,温了两壶花雕,开始听顾淮絮絮叨叨讲一些家长里短的琐事。
望了一眼窗外街道上开始准备的一只数十丈长的草龙,顾淮拿筷子尖戳破一成色十足的皮蛋,美滋滋地嘬了一口筷子尖,啜饮两口花雕,才笑道:“阿暝啊,看到这下面那只未成型的草龙没?呵呵,爹想起二十多年前,那时候还没你,你娘当初身怀六甲,吐得厉害,虽然她不说出来,但是爹知道你娘难受,于是爹就问你娘,想吃什么啊?你娘扭扭捏捏了半天,说想吃梅子。嘿,当时你爹心里高兴啊,都说酸儿辣女酸儿辣女,咱老顾家传了这几百年,所幸到爹这还没绝后,虽然当时大军驻扎在一片荒原里,隔着二十里外就是晋国梁国郑国的三国联军,但是你爹还是带着牵马的老许偷偷摸摸溜出了营帐,爹可不是自私自利的小人心,而是爹早就看透了那所谓的三国联军,号称八十万大军,但看行军阵势消耗口粮,连后勤都算上撑死了三十万人,而且还都是貌合神离,彼此之间的猜忌比对咱大乾的忌惮还重,所以爹就和老许放心走了。没错,就是在诏狱里那个老许,当时爹也是年轻气盛,带着老许一个人就溜出了营帐,也没留下字条说明去向,现在想来,要不是温老头来找我喝酒,你爹还真就埋在了那片梅子林里了。老许给爹牵着马,我们偷偷摸摸的一晚上赶了十多里路来到之前急行军时见过的一片梅子林,说是梅子林,当时也就剩下寥寥无几的几棵树了,而且附近还有一支流寇驻守,当时爹就盘算了一下啊,那一支流寇撑死了也就三十人,而且都是乌合之众,还不够老许一人砍得,所以爹就放心大胆地去摘梅子了,嘿,要说人算不如天算呢,爹记得清清楚楚,当时爹就摘了八个梅子,一支郑国斥候就一下出现在了爹面前,当时吓得爹啊,心都凉了半截,心说完了完了,这群斥候肯定是冲这只流寇来的,本想打点秋风却碰上了爹,当时爹心里想好了七八条脱身之计,但还没等开口,那对面斥候统领已经喊出来,他是顾淮,抓住他,死活不论。当时爹也没想到,那三国联军已经把爹和皇帝的画像发到了每个十夫长手中,但是爹知道,他这话一出,爹就悬了,爹可清楚记得,这颗脑袋,在三国联军那边,值八万两白银,千亩良田,二品以下官位任选。当时爹攥着梅子就往后跑,后面的那对斥候红着眼睛嗷嗷地追啊,爹一边跑一边想,追吧追吧,只要你们聚在一块,老许一出来,咱就没后顾之忧了。可惜啊可惜,那天爹出门真是没看黄历,追在最后的那斥候明显是个雏,竟然被土匪下得草绊子给绊倒了,这雏儿想追也追不上了,干脆给后面大部队发信号吧,这小子一放响箭爹就不跑了,爹听出了那是最高规格的青云箭,一支小队只配备一支,响声能传遍方圆五里,代表碰到了最紧急的情况,方圆五里内的三**队斥候后勤等所有人员,必须在青云箭射出后半个时辰内赶到战场,违者全部斩首,这也是爹为数不多赞叹的那三**策。”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顾淮也难免有些口干舌燥,端起烫好的花雕一杯饮尽,满足地轻舒一口气。
顾仙佛给顾淮满上酒,笑着追问道:“后来呢?许叔叔的腿就是在那时候瘸的吧?”
顾淮挟了一筷焖鸭掌放入嘴中,闭目咀嚼后才继续道:“后来,爹就不跑了,爹知道,青云箭一出,爹活下来的希望就不大啦,只能祈祷那几位老兄弟察觉到三**队调动能及时赶来吧,爹靠着一棵梅子树喘气歇息,暗中埋伏了很久的老许一下跳出来,手里两口金背大刀把那群斥候杀得七零八落,但就在老许追杀那放响箭的雏的时候,第一支来驰援的斥候已经到了现场了,老许索性不追了,他提着两口金背大刀挡在爹面前,笑着说,顾大哥,要是兄弟今天折在这了,在帐篷里还有一本滚龙刀,你记得给咱传下去,算命的说过,我这辈子是贪狼座命,不能婚娶,所以我也没子嗣,但这套滚龙刀不能断在我手里啊,要不然去了下面,师傅还不得揍死我,本来想等我干儿子出生传给他的,看来现在是没机会喽。老许说完,我抱着那棵梅子树破口大骂,我说放你娘的屁,你一个堂堂刀术宗师要是折在这,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能活下去?你别给我整这些义薄云天的,我也不让你现在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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