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线光明划破阴霾而来。
秋分后,眼见九月也快要走到尽头。
低纬度城市的秋日同样炎热,温度计上的数字恍然还是夏天的延续。
或许是半夜在沙发上折腾太过,醒来吹了风,当天赵桥就发起了烧。
起初他想着是小毛病,连药都没吃就裹着被子蒙头睡过去,中午醒过来后额头已经烫得可以煎鸡蛋,全身上下像被碾过似的酸痛无力。
他强撑着走到客厅,翻遍了药箱只找到普通的感冒药和维生素泡腾片。迷迷糊糊间他想这样不行,随便拨了个可能是陈靖的号,接通没等对面说话就抢着把话说完。
“陈靖,你有空来我家一趟吗?我现在着凉发烧,烧得快死了……大概有三十九度吧。你要是能来的话给我带点退烧过来,我这没有,再买点吃的就更好了。”
对面的人什么话都没说,估摸着是答应了。
他吞了两片感冒药,回到卧室里继续睡。
头很痛,嗓子很干,过了大约一个多钟头,他在浑浑噩噩中听到开门的声音。
他什么时候给了陈靖钥匙?他努力想从床上爬起来,面对这个不知是谁的闯入者。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的心也越悬越高。等那人推门进来,他看到不是别的什么人,是他大哥赵时明,便长舒一口气,放松下来。
“起来,跟我去医院。”
赵时明对周遭的一切都未置一词,看到躺在床上的赵桥,径直过来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一下,摸完脸就黑了。
“体温计呢?量了体温再走。”
“哥?”烧得气若游丝的赵桥躲着赵时明过来掀他被子的手。“你怎么就来了?”
“我不来你打算就这么烧着,然后等死?”
成功掀走了他被子的赵时明找到遥控器,关掉空调,再到衣帽间随便拉出两件衣服。
赵桥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接过赵时明扔给他的衣服,趁对方转身的功夫迟钝地换上,换好就被带到洗手间洗漱。
刷牙的间隙,他看见镜子里自己苍白憔悴的脸,烧得带红血丝的眼睛下面还挂着黑眼圈。
简单地收拾完一切准备离开,他走到一半突然想起来自己最开始是在等谁,而那个人到现在都没来。
“我刚给陈靖打了个电话让他给我送东西,你等我给他说一声不用来了……”
赵时明停下脚步,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他。
“你真以为你给陈靖打了电话?”
“不然是谁……”
话说到一半,他就闭上嘴。
他和赵时明当了二十多年兄弟,自然知道赵时明从不开玩笑的性格。赵时明说不是陈靖,就肯定不会是陈靖。他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去翻通话记录,看到另一个熟悉的名字,愣在原地。
看他这副模样的赵时明叹了口气,不知是在感慨什么。
“你电话打错,打到严峻生那里去了。我刚陪你嫂子做完产检回来就接到严峻生的电话,说你在家里烧傻了,他走不开身,让我来看看你。”
他把手搭在赵桥的肩上,赵桥只顾着心烦意乱却忘了挣开。
等他反应过来,发现自己早就不会为了这个人的靠近而心中慌乱。这样的发现令他没忍住抬眼去看赵时明,赵时明并没有露出任何不耐烦的神情。
“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
赵桥茫然地摇摇头,跟着他下楼上车。
到医院后验血胸透各种一通折腾,最终确诊是肺炎。
做完雾化的赵桥在病房里输液,赵时明则是去给他买午饭。过了一会赵时明回来,将东西放在床头柜上,一样样拿出来摆好。
赵桥认得袋子上的logo,是家他以前和赵时明常去的店,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开着。
即使胃口不佳,看在赵时明奔波了那么久的份上,赵桥忍着胃里的不适吃了不少。赵时明看他露出副再也吃不下了的可怜神情,无奈地将他手中的碗接过来。
“吃不下就别勉强。”
他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交谈,赵时明靠在椅子上闭目小憩,而他看着冰凉的液体沿滴管流到静脉里,脑子里什么都没在想。
“要和你的……那个人说一声吗?”
“不用了。”
赵桥下意识地拒绝,但赵时明显然是错误理解了他的意思。
“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可以回避。”
“不是这个问题。”
“怎么回事?”
赵时明追问,显然是彻底接受了弟弟的性取向问题。
从赵桥同他出柜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年有余,就算一开始他再怎么不能接受,现在也该知道这种事不能强求。他甚至想过,有他结婚生子,到时候面对父母,赵桥肩膀上的压力会不会小一点?
发烧让赵桥从十几岁起就对赵时明筑起的心防略微降低了一点,也让他说出了许多平时不太可能会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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