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他,也不由替戚从雪的眼光叫一声好!
然而,既然戚从雪有如此眼光,那么他自然也就不相信,从前那个对他言听计从的傻瓜,是真正的戚从雪了。只怕是这小子早就对自己怀有异心,才故意装出来的天真烂漫。既然他有如此城府,恐怕那鸦片也已经控制他不能——不,自己为了让他宽心,从来没有让那鸦片的烟瘾发作过,但也正因这原因,他从未在自己面前表露过对鸦片的依赖,他甚至可能根本没有上过瘾!以前他有自己护他周全,只是出过几次堂会;如今他有童旭护着,21岁风华正茂的时候激流勇退,谁都不会说他是不能唱了,反而只会惦记着他的好嗓子。能够顺顺当当当个良民,这真是什么好事儿都给他摊上了!
可笑自己潜伏多年,自诩老奸巨猾,想不到却栽在这个十几二十岁的少年头上,白白守了他三年,得罪人无数!
养不熟的白眼狼!
正思量间,戏班师傅张半山忽然道:“可是三爷,小人的电报在好几天前就发出去了,这这……实在不是我们瞒着消息不告诉三爷啊!”
三爷心中狂怒,面上咬牙切齿。他扭头,目露凶光地看着身后那些低下头,默不作声的随从:“张半山说的是真的?”
没人做声。
“好啊,好啊!你们现在是合起伙儿来反了天了!我的话没用了是不是!”
三爷狂怒的对象,此刻,却已经顺顺当当,凭借着童旭的推荐信,坐在了京师大学堂的校长办公室里。
校长是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有些消瘦,头发斑白,鼻梁上架着金边眼镜,衣着整洁得体,完全符合一切人想象中的大学教授。
他放下手中的推荐信,抬起头,有些探究看着面前并肩而坐的两个年轻人。
斟酌了一下语句之后,他温和道:“童先生的能力我是很清楚的。你从德国留学归国,在北宁军中学以致用,不论是我在德国的同学,还是宋司令,都对你赞不绝口。但是,请原谅我的说法,我想知道,童先生是出于何种心态,想要将戚先生推荐入我校的呢?”
距离上次去医院拿报告,已经过去了接近四个月,这段时间,不仅仅韩貅在慢慢减少登台的时间,让戏班子可以平缓过渡,同时童旭也和韩貅彻底地住到了一块儿。正因为朝夕相处,童旭更加清楚也骄傲地认知到,他的爱人是以何种妖孽的程度,以寻常人根本无法肖想的速度,在飞快地吸收着知识。
如果说一开始,在他提出自己可以介绍戚从雪进入京师大学堂学习之后,的确有过一瞬间为自己“被美色冲昏头脑”的行为而懊悔过;但再那之后,他已经完全可以说,即使没有自己,终有一日,戚从雪也能够凭借着一己之力进入世上的任何一所学府念书。
这样的认知令他又是骄傲,又是有些酸涩。
但现在,他能够挺直腰板坐在这里,好不避讳地对校长表示:“先生,我之所以推荐从雪,是因为他值得我推荐。”
校长对这个回答有些诧异。
京师大学堂当中,至少在这个年代,并不缺少关系户。为了让这所新式学堂在前清风雨飘摇的政治斗争当中顺利存活下来,历届训导都只能接纳一些纯粹来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即使到了民国初年,京师大学堂已是板上钉钉的“政治正确”,但依旧是不少高官富商子弟的首选学府。
虽然戚从雪的身份收到很多人诟病,但是从本质上来说,经由权贵(童旭)介绍来的戚从雪,和那些凭借祖荫介绍来的膏粱子弟,并没有多大区分。
校长很清楚他并不能太过得罪已经是注定要钱途无亮的童旭童三少爷,可以说,戚从雪的入学是毫无疑问的。但是——
为什么非要进入工程学院呢?
如果只是要镀金的话,完全可以选择混混日子的系,为什么非要读理工科这种一是一二是二含糊不得的科目?即使校长先生圆滑世故,也不太愿意一个名动京城的戏子,进入自己的工科。想想看,一个靠外貌歌喉吃饭的戏子,进入了以脚踏实地为第一准则的工程院系,这不等同于是亲手砸了自己的招牌?!
但现在童旭正襟危坐地告诉他,他认为戚从雪值得这个介绍,这份推荐信并非完全是小年轻一时意乱情迷的产物,这就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戚从雪这个人了。
这个时候,戚从雪主动将自己这段时间依赖工读的书籍名称报出来,然后有些抱歉道:“从雪荒废十数载,不久前刚刚拾起书本,也只能自顾自摸索一二,也不知有没有走进弯路。但是,从雪的确一心向学,子曰有教无类,虽然从雪目前读书浅薄,但先生何不先审审从雪的水平,再下定夺呢?”
这么主动就没有矛盾了。校长脸上浮现出微笑:“我是文科出身,不好随意评价,这样,你们稍等片刻,我去请工程学院的教长刘先生来一趟,让他来决定,收不收你这个学生。”
结果是跌碎了许多人眼镜的——教长刘先生不但收下了戚从雪这个学生进入工程学院,同时还将他收为自己的关门弟子,悉心教导。
可以想象吗?
一个戏子,金盆洗手从良,然后进入了全国最顶尖的学府要求最严格的学院之一就读,同时还被该学院教长收为关门弟子。
这个故事的转折程度,恐怕只能在茶馆里才能听到了。
然而他却真真实实地发生在了现实生活当中。
这当然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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